北蛮小皇子穿了身商旅的衣衫,倒真的切切实实与黎王做起交易来了。他循循诱导,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然黎王长剑出鞘,丝毫不为所动:
“完颜诺,几面之缘你或许不了解本王为人。本王平生只忠于两件事,一是国家,二是妻子。此二者是本王生而为人的信条,与周遭人事无关,与他人怎么待本王无关。你我国别有差,北蛮不死屠掠大雍之心,你我便永无合作的可能。”
“多年前本王说过,不许你再踏足我大雍的领地,便是一寸也不能。”
黎王说着纵身飞出马背,孤身直逼北蛮人阵中,飞起一脚扫落迎前的刀兵无数。手起剑落间,黎王已经冲入北蛮大汉的包围圈,与北蛮小皇子完颜诺面对而立。
他竟然舍弃了绝好的战局,要与完颜诺单挑?
完颜诺吃了一惊,黎王并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长剑飞扬间,已经将几个近在咫尺的大汉挑落。剑光直指,便是北蛮小王子完颜诺。
退无可退,一腔孤勇从完颜诺心中升腾而起。
身居高位多年,指点兵马多时,但完颜诺从来不是纸上点兵的庸才,他曾经也是北蛮虎狼之师中最骁勇的一名将士。
圆刀弯起,完颜诺愿与黎王苏怀岷一战。
九年前沙场决胜,黎王凭谋略和智计胜了完颜诺,但若单论武艺的话,黎王未必能强过北蛮的勇士。
完颜诺这样想着,胜负心立现,北蛮的饿狼绝不想屈居人下,九年前饮败是他毕生的耻辱,今日若能胜黎王苏怀岷,他将一雪当年惜败的耻辱。
完颜诺摆手退开重新围拢上来的北蛮护卫,毅然选择孤身迎上,圆刀在与黎王长剑的每一次相交中尽露锋芒,电光火石间,刀剑激烈交锋,互有进退,须臾间便已经走了几十个回合,令人目不暇接。
单兵相交,正是黎王苏怀岷想要营造的局面。
北蛮人打通了商路,是实实在在的商。东宫新政得人人追捧,黎王没有实证之前,朝廷不会出一兵一卒帮黎王追拿这些商,仅凭着黎王所带的这几十个人,想要速胜完颜诺带的这约莫五十个北蛮大汉,难免会有伤亡。
更重要的是,若是两边交战难舍难分不慎让完颜诺冲阵逃脱了的话,黎王苏怀岷就失却了扭转政令的先机。
他深入敌阵、直面北蛮小皇子,不给他一丝逃脱的机会,同时也将生擒北蛮小王子的重任全都抗在了自己的肩上。
一旦落败被完颜诺制服,黎王会深陷北蛮人的包围圈,便是曾邻他们有心想要救,也会很被动了。
两方交兵如火如荼,护卫们严阵随时准备接应,忽听一声刀锋划过衣料的声音,北蛮小王子完颜诺筹谋数招之后终于有一刀刺中了黎王苏怀岷执剑的胳膊,但他还来不及得意,就立马被黎王扼住了咽喉。
完颜诺攻人不备,却也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敌人的眼前。殊不知黎王故意让的那一剑,便是为了引完颜诺上前。
主上被擒,北人投鼠忌器。
他们终于明白,黎王苏怀岷,谋略之外更兼身手,身手之中又不乏长谋。
他日有黎王镇守的甘州,势必固若金汤。
北人连日来内心升腾起的希翼,都被黎王苏怀岷浇灭了。
黎王提溜着完颜诺在北蛮护卫刀尖前游走,昂首阔步犹如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直行。曾邻迎上接过,将完颜诺扣在自己的马背上,便见完颜诺咬着唇脸面已经白了,身旁韩魁叹息着摇头:
“你说你骂谁不好呢,偏说黎王妃无盐,这不是自寻的死路吗?”
各中体会,韩先生经验良多,若要细细与人说,天明未必能说完。
数十北蛮大汉丢兵卸甲,黎王护卫冲锋而上,将其全部俘获。
一旁观战的韩魁得黎王吩咐:
“问仔细些,那些北蛮商队中都藏了哪些奸细,分别藏身何处,又分别得了怎样的任务。蝼蚁虽小,但不得不防。”
韩魁立时收了嘴边的玩笑,满口应承道:
“殿下放心,问话我老韩在行。”
北蛮大汉们望着马背上这个白面书生笑容满面的样子顿感不寒而栗,这个人看着武艺全无却神态自若地混迹在黎王的队列里,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果然便见白面书生笑吟吟地望着定远河说:
“我听说你们北人一年也洗不了几次澡,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洗刷洗刷。”
护卫们得了他的眼色,将几个北蛮大汉一气绑了,头脸朝下挂在路家船的甲板上,远远望去就像挂了一片腊肉,颇具年味。
韩魁从他们身边走过,拿了根棍棒一一敲打:
“说吧,到我们大雍来,图的是金子银子,田地人口,还是美人啊?”
此举看似滑稽,却很有成效,不过半个时辰,韩魁面前的供状上便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条陈。
黎王得了供词,又吩咐手下:
“将一干人等都暂押船上,等兵部的人到了,再与他们作交割。”
此战所有的功绩,将记在兵部尚书楼霄的头上,北蛮“商队”的供词也将经由兵部呈报给朝廷。
其中内容,不会有关于黎王苏怀岷的只言片语。
韩魁并一众护卫领了各自职责,分别行动。
四散之后,唯有曾邻独坐马背上,看押着北蛮小王子完颜诺,听候着黎王的吩咐。
完颜诺在马背上声嘶力竭大叫:
“苏怀岷,你杀了我吧!”
完颜小王子不失为一条硬汉,可是黎王苏怀岷要留着他,
邀功。
黎王以眼神示意曾邻,后者火速行动,将完颜诺提溜下马背,封了口,塞进了一个木质大箱子里。
严丝合缝,还在上面贴了封条。
一切准备就绪,黎王苏怀岷施施然上了路家的大船。
船夫得黎王的人马所救,却对黎王其人颇为抗拒,比那些北蛮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王才踏足上了甲板,船夫立时便摆手道:
“我们主人说了,终身不与殿下为伍。”
黎王将捡回的“路”字血旗交给船夫,天下恨黎王者众,其中又以一个姓“路”的人首当其冲。
如此顽固,早已叫黎王确认了,路淼实则就是路云起。
黎王疏朗一笑,毫不在意路云起对他的敌意,反而恭敬地对船夫道:
“本王有一份礼物要劳烦船家转赠你家主人,并且劳烦船家帮本王传句话:就说本王当年弄丢了他的东西,今日还给他了。还请路将军摈弃前嫌,与本王甘州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