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士弘内心挣扎了片刻，刚想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方君寿那边已经拉着姚韫真看起大夫来了。
错过最好的说话机会，他咂了咂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算了，回头私底下问问姚韫真好了，姚士弘打定主意，晃悠到了老大夫身边。
方君寿没注意到他的动静，专心致志地等待着江老大夫的诊断结果，“如何？”
江老大夫踌躇几息，“姚姑娘的脉搏强健有力，倒不需要刻意进补，倘若真的要补……”
他略略提了点补品，方君寿认真地颔首，“好，我今日让陈霖备好，韫……姚姑娘，稍后送去你家中，记得按时服用。”
姚韫真不解地抬眉，“方公子，大夫刚刚说了我的身体很好，还要补啊？”
“当然了！姚姑娘，防微杜渐啊。”方君寿斩钉截铁地说道。
姚韫真实在推拒不开，唯有应下，“好吧。”
方君寿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和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地领着江大夫走了。
姚士弘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会子，见他确实走远，才纳闷地问道：“韫真，就为着你昨天晕了下，搞出这么大阵仗？”
姚韫真垂眸思索，没回答他。
姚士弘毫无退却之意，再接再厉地开口，“刚刚方公子好像直接喊你名字了，这怎么可以呢？你们几时熟成这样？”
姚韫真脸上不见任何异样，“或许是一道杀过熊的缘故吧，爹，您赶明儿要不要跟我上山杀杀野猪大虫什么的？到时候，咱们俩的交情也会突飞猛进啊！”
野猪大虫？姚士弘打了个冷颤，“呵呵，你真爱说笑，我一介书生，没事上山做什么？”
怕姚韫真再提起上山打野物的事情，他忙低下头继续理事。
姚韫真轻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吓他。
话说回来，方君寿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夸张？
罢了，到底是出于关心她的角度，姚韫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没有，完全没有，多想是不存在的。
姚韫真面对着家中的一大堆补品，微微睁大了眼睛。
徐兰娘忙忙碌碌地清点，“燕窝、阿胶……韫真，你回来了？快来帮我点点，县令大人怎的突然送了这么多补品过来？你的身子不好么？昨儿说没有大碍难道是骗我的？”
姚韫真扶额，“没有骗您，今天方公子带着一位老大夫给我把过脉了，没什么大碍，爹也在，您不信就问他。”
“是是是，我听得真真的，她身体好着呢！哎呀，这燕窝品相不错，韫真，你没病，我可操劳了，给我炖上一盅吧？”
姚士弘的人已经扑到了补品上，开始一一翻看。
徐兰娘斜了他一眼，径直拍开他的手，“相公别闹，人家叮嘱了要给韫真的，你吃了算怎么回事儿？你喜欢燕窝，回头自己买些回来，我让厨娘给你炖上。”
姚士弘讪讪地收手，眼神仍在燕窝上流连，“唉，外头买的，哪有县令大人手里的好？”
“差不多差不多。”徐兰娘敷衍了句，扭头跟姚韫真商量，“韫真，方府还送了补品的做法单子，我今日按着单子给你做上一份，如何？”
姚韫真：“呃，好，都行。”
方君寿这阵仗委实过头了点，莫非有什么复杂的事情要交给她去办？
“哪里有难事要你去做？些许补品而已，算得了什么？你身体安康就好。昨日可吃了吗？”方君寿关切地凝视着她。
姚韫真点了点头，“吃了，我娘按照送来的方子做的。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君寿，你分明有事瞒着我，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送那么多补品来？你送些寻常的就罢了，昨儿那燕窝阿胶党参的架势……别拐弯抹角了，快快告诉我。”
方君寿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看来，我往常对你太差了，如今送点补品都被怀疑。”
方家不住在县衙，后头的园子自然无人会精心打理，又逢上秋冬季节，百花凋敝，不具备任何赏景的价值。
姚韫真坐的圆凳，正对一棵梧桐树，金黄中夹杂着许多红褐色的叶子仍挂在树上，风一吹，它们便飘落下来。
“咳咳，别想装作看风景蒙混过关。”姚韫真拿手在方君寿眼前晃了一晃，“究竟是何等大事，你竟这般藏着掖着？”
方君寿下意识地抓住了在面前晃动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姚韫真的手，才缓缓松开，将手背到身后，手指暗暗摩挲了一阵。
最终，他敌不过姚韫真的追问，把实情说出。
“原来你是为了补偿我摔破头这件事啊，”姚韫真若有所思，“可那并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还不认识我。”
方君寿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但我们如今还算不上、算不上朋友吗？作为友人，我岂能无视？再说，你当初摔伤，也是因为撞见了……”
姚韫真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县衙人多，不要提此事了。当初她也是被欺骗的，我没有怪过她。好了，听我的，此事你莫要放在心上。罪魁祸首不是都被赶出南江县了吗？”
方君寿微微颔首，喃喃道：“叫他逃过了……”
若汪高明还在南江，他可不会手软。
姚韫真一时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方君寿扬起嘴角，眉目舒朗，“无甚大事，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照办。不过，此事我已经写信送往京中，现下拦截也来不及了。”
姚韫真瞪大眼睛，“你手脚未免太快了点……”
事已至此，她也无法了，回头再写信给方巧蝶吧。
斗转星移，十月十五悄然而至，方县令到底还是出钱雇了几个手艺出众的屠户来帮忙。他要面子，风声都放出去了，结果没办，像什么话？
做道场无甚新鲜，姚韫真就和家人一起出门看灯去。
下元时节不放河灯放街灯，有着特色的走马灯，何为走马灯？
外形同宫灯一般无二，在四面贴上不同的图案，内有转轮，点燃灯后，热气便可驱动转轮，让图案连起来转动，呈现各种有趣的景物变换之像，颇有点动画片的味道。
姚韫真和妹妹弟弟一块，将灯市里的走马灯一盏盏看了过去，瞧见新奇有趣的，就出钱买下。
今时不同往日，甘棠记和肥皂铺让她赚得盆满钵满，再加上县衙的月银，姚韫真如今手头越发宽松起来。
她琢磨着要不要给晗真请个女夫子，可惜南江县内选择有限，始终没合适的人选。
一条街还没走过一半，他们手里已经有了四五盏灯。
徐兰娘不得不发话让他们三个收敛，“行了行了，你们瞧瞧，都这么多了，接下来，每个人最多再买一盏，得仔细斟酌。”
“啊？娘，能不能两盏啊？”姚晗真拉住徐兰娘的衣角摇了摇，试图通过撒娇让她放松口径。
徐兰娘铁面无私，“不成，你啊，最是会得寸进尺，就一盏，不许再多了。”
蠢蠢欲动的姚修齐见状，将准备扯徐兰娘衣角的手收了回来。
姚韫真眼睛稍稍转了一圈，无妨，她银子多，现在不让她买，回头她去人家铺子里买不就得了？
大不了放到县衙去，别叫徐兰娘看见，就是得好好记一下灯的卖家都是在哪儿的……
姚韫真正盘算着，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姚姑娘，你也来赏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