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石散？你对它很感兴趣？”方君寿扬了扬眉，“适才，莫非你也是因为听到五石散的消息才会头晕的？”
姚韫真：……那么敏锐做什么？
方君寿不是个好糊弄的性子，她唯有认真回答，“对，我不是从姥爷带回来的书里瞧见过吗？写书的人还提到，五石散过量或者长期服用，会导致不好的后果，故而好奇，才想多问一点。”
“不好的后果？”方君寿眼皮微微下垂，“看你的反应，只怕这后果还不轻罢？”
姚韫真：“嗯……会成瘾、还会中毒，只是那本书不晓得丢到哪儿去了，我空口白牙说出来，不好证明。”
方君寿颔首，“就算找到了，谁又能保证写书之人的结论足够权威呢？韫真，县衙内还罢了，在外头不要多说，我会写信告知伯父此事，其余的，我们人微言轻，亦无法做更多了。”
姚韫真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些机关，心直口快地问道：“君寿，莫非有贵人在做五石散的生意？”
方君寿抬眼瞧了瞧她，缓缓一笑，“慧极必伤，你今日头晕，未必没有操劳过度的原因。不错，是我伯父都不愿得罪的贵人。”
“啊？怎么会这样？”姚韫真一点没掩饰语气里的失望。
大事不妙，等五石散风靡全国，还不得出乱子？她是不是最好囤点米粮什么的……
下一瞬，一个散发着木质香气的香囊被轻轻抛进她怀中。
“年纪不大，倒爱操心。不必多虑，今上在位一日，五石散就不可能大行其道。这香囊里用了些安神解郁的药材，你带着闻闻，心情会好许多。”
方君寿冲她眨了眨眼，“新做的香囊，今日是第一次佩戴，就赠与你吧。”
姚韫真把香囊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嗯，味道清香，闻着不讨厌，她随手挂在腰间，“多谢啦，这香味闻起来舒心。你刚刚说的是为什么？今、那位不喜欢五石散吗？”
方君寿：“你说笑了，我怎会知道那位的喜好？谁又敢窥探呢？只不过世间之事，哪有叫一个人独占鳌头的道理？”
“我明白了。”
姚韫真没继续追问，方君寿暗示得很明显，不必多问了。
那位掌握着五石散的主人，估摸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五石散被人追捧却不能大行其道，则多半是因为今上的制衡之术。
无论哪个，离她都遥远得很，她没有能力管。
姚韫真向来很会宽自己的心，既然无能为力，索性就将五石散这事丢开手去。
她的问题问完了，朝方君寿笑笑，转过身准备放下帘子。
“哒——”
细不可闻的一声响动出现在耳畔，姚韫真回头，便见方君寿将帘子扯脱了一角。
姚韫真莫名其妙，“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你直接讲就好了，我会把帘子掀起来的，嗯，这扯脱的该怎么修啊？”
“我会让人修好。”方君寿顿了顿，“韫真，你为何会摔伤了头，以至于到今天还会并发晕眩之症？介意告诉我吗？”
姚韫真想了想，“有一次来县里，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我没留神就跌倒了。”
“伤得重吗？”方君寿的语气暗含关切，身体却稍稍偏了偏，姚韫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她迟疑了几息，斟酌着说：“现在都好了，我头晕应当同这个没关系，或许是真的累了。不过，我爹身体好了，往后有他帮手，不会再头晕了。我还和你一起杀过熊，你都忘啦？明天我就好了，没大碍的。”
方君寿低低应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今日我会帮姚夫子处理一些钱谷事务，你无须担心。”
姚韫真不放心，反复叮嘱道：“我爹小半月没管事了，你不必多帮，就叫他自己熟悉熟悉。”
可别叫姚士弘又偷到懒了，她还打算好好抻一抻这厮懒筋的。
方君寿转头，含笑瞅了瞅她，“晚生领受韫真姑娘教诲，自当遵从，不敢违逆。”
……
将姚韫真一路送回家中，方君寿就回了县衙。
他没再给方县令代写文书，径直去了钱谷幕僚的办事屋子。
姚士弘正忙得焦头烂额，乍一见方君寿前来，还以为是来监督他干活，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方君寿温和一笑，“姚夫子，韫真……姑娘身体不适，你刚回衙门，可有忙不过来的？若有，可来问我。”
姚士弘哪里敢说有？方才县令就敲打过他，让他多关注关注女儿，谁知道方家少爷现在出现，是不是帮县令来查岗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姚士弘，愣是没让方君寿动一下手。
不过，方君寿来此的目的主要也不是帮他，处理钱谷难题属于顺带的事。
方君寿坐在一边看他忙了会，找准一个空隙，冷不丁问道：“姚夫子，适才姚姑娘去看大夫，说她头曾摔伤过，不晓得是什么年月的事儿。可要紧么？”
姚士弘忙着手里的活儿，漫不经心回答，“哦，那个啊，去年还是前年的事情了，她去县衙探望人，回来没留意，摔了一跤，后脑划了道口子，躺了大半个月、不对，一个来月……嗐，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如今都大好了，身体倍儿棒，公子不必担忧。”
能把他打好几个来回都不手软，可不是大好了？
“什么？竟躺了这么久？！”方君寿罕见地高声反问了一句，把姚士弘吓得抖了抖。
方君寿见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到刚刚大夫的诊断，姚韫真如今已然没有大碍，他调息几下，勉强恢复平静后，继续追问。
“不知她当时可有好好吃药进补，养护身体？”
姚士弘叫他唬了一跳，不再随性，小心翼翼地说：“当时、当时家中贫寒，药肯定是给她吃的，进补么自然也是挑着家里最好的来，但若要说多名贵，实在无能为力。”
他字斟句酌，处处粉饰，方君寿是何等眼力，哪能瞧不出？
打探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方君寿也不耐和姚士弘虚与委蛇，简单扫过今日的钱谷事务，发现没有难事后，便拂袖而去。
姚士弘一脸莫名其妙，但没时间多想，唯有撸起袖子，全力干活！
方君寿不喜欢半途而废，从姚士弘那里得不到消息，他略略思索了一番，转而去了慈幼局。
甘棠记的第一批外送业务就启用了何大等人，此前，他的小厮也不止一次从乞儿们手里拿到过甘棠记的宣传单子，想来何大定然早早结识了韫真。
她那里，定然有姚士弘不知道的消息，既然无法从正面得到答案，有时触类旁通也是一种选择，而方君寿从不介意使用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