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士弘专心和几件小案子作斗争,姚韫真这厢也没闲着,齐志用那确乎有个需要她协助的新案子。
这案子夹杂着县衙的资金事宜,她必得来掺和一手。
就在昨日,西山寺上的监院来县衙报库中黄金缺损,怀疑前任知事僧私下倾吞了黄金。
贪墨黄金若干?这还了得?方县令一听,当即派人去将知事僧捉拿归案,连夜审问。
结果,知事僧承认了私藏黄金的罪责,却对如何花用、剩下的黄金在哪里等问题缄口不语。
西山寺乃官方扶持的寺庙,每年不光有善男信女的香火钱,还有县衙拨款,僧人一应上了度牒,被宸朝所认可。
因着此节,方知县一时半会儿拿不准用刑与否的主意,唯有暂且将人收监,押后处置。
更为紧要的是,既然西山寺的监院将事情诉到官府了,他们就务必得找回被知事僧藏起来的黄金,否则回头方丈朝州府里一告,吃挂落的又是方县令。
方县令刚刚弄了个筒车来刷政绩,岂能容忍被此事所影响?
他唯有让齐志用和姚韫真加紧查案,实在没法子,唯有对前任知事僧上刑拷问了。
姚韫真和齐志用要商量的正是这一桩左右为难的差事。
齐志用对着知事僧人的口供看了又看,叹息一声,“怪哉,净尘法师不像是会贪墨黄金的人啊,可供词又是他亲口所言……”
姚韫真不常去求神拜佛,对这方面知之甚少,“净尘法师很有名吗?齐夫子也识得他?”
“嗯,我携一众家眷去过西山寺听他讲佛法,说得很好,深入浅出,引人向善。他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会如此糊涂呢?”齐志用惋惜不已。
姚韫真眨了眨眼,“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找回黄金,寺庙看门的师父不是说了,净尘法师最近一次都没出山门,那么他应当没那么快花完所有的钱,黄金必然还在寺内。监院说这回少了十二两黄金,能找回来多少是多少吧。”
她翻了翻监院带来的寺内账簿文书,一一核准过,“不错,按账簿上所写,的确是一任任都将黄金铸成大小不等的金锭传下来了,直到净尘法师这儿,监院心血来潮忽然开库房查验,才发现了黄金不翼而飞。”
齐志用颔首,“净尘法师接手知事那会子并未提出异议,按照前后信息来算,黄金是在他手上丢的无疑。可他虽承认罪行,为何不老实交代黄金去向?莫非他找人偷渡出寺去了?”
是啊,为什么净尘死咬住不知道黄金的去处呢?铁证如山,他没有辩驳余地,何不坦白从宽,争取少吃点苦呢?
根据西山寺监院所说,他往年都信任知事僧,不曾开库房查验,如今又是怎的突然想到要核查呢?
是有人提醒了他?那人不早不晚,偏生挑净尘掌事之际提醒,莫非是早早做好了局?看来,西山寺里的门道也不少……
姚韫真凝眉沉思之际,外头进来了两个满头大汗的衙役。
走在前头的擦了擦脸上的汗,出声道:“齐夫子,我等刚从西山寺回来,库房的黄金查对过了,没有问题。净尘法师的禅房和寻常喜欢待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不见丁点儿黄金的影子。方丈说,我们去之前他就让僧人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寺庙,一无所获。
我等依照僧人们的供词,在县里净尘法师常去的地方都探问过了,众人均道没有见过任何黄金。”
衙役带来的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齐志用面色沉沉,问了点其他事情,就让衙役们回去班房了。
他揉了揉眉头,无可奈何地说:“看来,我们恐怕不得不对法师用刑了,除了从他口中得出黄金的下落,再无别的办法。”
姚韫真若有所思,“即便净尘法师将金子都花了,十二两黄金,或多或少都会在南江县的百姓中留下印象。除非他的销赃所在,并不限于南江,那可就麻烦了。”
出了南江,便是其他县令管辖的地域,他们做事会更加束手束脚。
齐志用这下更为头痛,双手按揉起太阳穴来,“唉!算了,我还是再去牢中问问净尘法师,若是不成,唯有回禀县令,对他用刑了。”
姚韫真连忙开口,“齐夫子,小女可否一同前往?说不准能帮上点忙。”
齐志用思量片刻,颔首应下,“好,左右我准备单独辟一间屋子来问净尘,没有闲杂人等,你跟着也无妨。”
姚韫真跟着他来到了外监边上的一间用作审讯的小屋内,不消几息,便见衙役领着一个年轻高大的和尚走了进来。
审讯小屋窗开得不大,光线少,平白生出几分晦暗之感,而净尘法师刚一出现,却叫室内陡然变得亮堂起来。
原因无他,这位净尘法师生得真是英俊非常,五官浓烈,隐约透出一丝逼人的艳光。
姚韫真惊了一瞬,难怪齐夫子会认为他不是偷鸡摸狗之辈,光看颜值就晓得,净尘法师一旦还俗,只要低得下身段,搞点软饭吃吃,手拿把掐。
吃多还是吃少,全看他的野心跟忍耐力如何。
……咳,扯远了,姚韫真收回思绪,齐志用那头已经开始审讯净尘了。
“净尘法师,那些金子你究竟藏在何处?若你如实交代,我必定在县令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净尘惨淡一笑,“多谢施主,小僧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黄金的去向,我亦毫无头绪,爱莫能助。”
齐志用眼中浮现焦急之色,“你贪墨了黄金,如何会不知道它的去处?法师,你要是再执迷不悟下去,可讨不了好哇!”
他给站在一边的衙役递了个眼神,衙役立马会意,大喝道:“你这秃驴!还不赶紧老实交代,否则等会儿大刑伺候,你受得了吗?”
净尘两颊倏地失去了血色,双唇颤抖,“用、用刑?”
衙役夸张地一拍桌子,“不错!用刑!大人敬着你是上了度牒的僧侣,没有第一时间打你板子,谁知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僧、小僧没有!”净尘连忙反驳,他琥珀般的眼珠激烈滚动几遭,终究还是长长叹息一声,“要用刑就用吧,我实在不知道那些黄金的去向啊!”
姚韫真垂了垂眼帘,“法师如何不知?你既为贪墨的匪首,还能不知道自己把钱藏哪儿了?难道你昨天的口供是在说谎?此处乃是县衙,方大人明察秋毫,你怎可随意撒谎?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如果没有撒谎,那就从实招来黄金的去处,否则刑具加身之时,法师再要说就晚了。”
齐志用从旁帮腔,“不错,净尘法师,你身为出家人,说谎可是破诫,有碍于你的修行啊,还是从实道来,莫要心存侥幸。”
净尘左思右想,反复抿唇,末了,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破釜沉舟道:“罢了,小僧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吧。事情还得从头说起,我自小醉心修行,并不将外貌放在心上,只当做红粉骷髅,转瞬即逝。
可也正是因为长相,小僧备受香们的青睐,往往传授佛法时,听的人比其他师兄弟要多。说来惭愧,我的佛法比起他们,不算出挑。
每每有香来,除开长老们,便喜欢找我帮忙,还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添几分香火钱。我在寺中的地位便水涨船高,备受方丈、监院青睐,与此同时,师兄弟们逐渐不与我亲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