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志用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到方县令身边,跟着看了看两人画押的纸,心下大定,朝方县令耳语起来。
方县令原本还迷迷蒙蒙,齐夫子将事情告知后,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又仔细瞅一遍罗志签字的供词,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啊!”
齐志用将一切简单明了地告诉给方县令后,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县令一扫刚才的得过且过,精神抖擞起来,他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啪”的一声响彻了整个大堂。
“罗志,孙石,尔等的伤人案,本官看得分明,心中已有计较。你们二人之中,有一人竟胆大包天至此,妄图欺瞒于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不从实招来!”
两人皆被惊堂木的动静吓得抖了抖,罗志反应很快,孙石还在惊吓中,他已经下跪拜了拜,“县令大人,小人平素虽然混账些,但哪有胆子欺瞒您呢?还请大人明鉴!”
孙石听见他说的话,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下跪磕头,口中反复念叨着一句话,“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方县令眯起眼睛,两边嘴角下撇,做足了威严的样子,“如此说来,你们都没有骗本官了?”
堂下两人一个比一个回答得快,“没有!”“小人绝不敢做欺瞒之事!”
方县令冷冷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哼,好,那本官就用证据,叫那欺瞒之人原形毕露。来人,去寻江仵作来。”
仵作?又没死人,找仵作干什么?除了齐志用和姚韫真,别的人对方知县心血来潮的命令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算了,他是县令他最大,衙役领命,跑去找来了仵作。
齐志用摸了摸鼻子,大人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故弄玄虚装上了,哎,无妨无妨,麻烦仵作就麻烦仵作,只要最后破案就成。
仵作被衙役请到了公堂之上,同样不明就里,唯有朝县令拜了一拜。
方县令高傲地冲着罗志扬了扬下巴,“江仵作,你来得正好,你且看看此人右臂的伤口,是否下重上轻,再对比一番此人的左右手,看他常用哪一只?”
江仵作经年和死人尸体打交道,被叫来验验活人还是件稀奇事,不管了不管了,总归都是人,大同小异,就这么验吧!
江仵作心一横,按照自己的工作经验对罗志检查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大人,此人的伤口确为下重上轻,他的左手比右手略大,左臂肌肉也胜过右边,按我的经验,他应当惯用左手。”
方县令问道:“如果一个右撇子持刀划伤他,伤口应当如何?”
江仵作不假思索回答,“当为上重下轻是也。”
江仵作话音刚落,满室寂然。
罗志额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双手不停轻颤。
方县令一拍桌子,“好哇!罗志,你来给本官解释解释,惯用右手的孙石如何给你划出这个上轻下重的伤口来?!分明是你自己用左手划伤了右臂,来诬告他人!”
罗志脸色刷一下白了,挣扎着辩解,“小人、小人其实不是左撇子……”
“哼?你怎么不是左撇子?方才你签字画押的供词还在本官这里,你的姓名写得如此工整,你还说你不是左撇子?”方县令拿起供词抖了抖,震声回答。
罗志嗫嚅着上下嘴唇,辨无可辨,为了避免被用刑,只得从实招供。
原来,那日他正花光了钱,手头紧,偶然见到孙石一人独自采桑,思及他的个性,便萌生出打劫点钱的念头来。
谁知孙石身无分文,还诓骗于他,说要回去给他拿钱,结果一去不复返,罗志等了又等,迟迟不见人回来,才知道自己被孙石骗了。
他竟然被一个人尽皆知的老实头骗了?罗志一向混不吝,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即恼羞成怒,回家拿柴刀给自己划了一道,把柴刀埋在孙石家墙根底下,再来报官诬告。
方县令按照法律对罗志进行了处罚,将孙石无罪释放。
圆满了结一桩难案,他顿感浑身轻松,听齐志用说起伤口一事还是姚韫真最先发现,不由得大感惊奇,“哎呀,姚侄女你还懂这些个啊?本官都不清楚,好好好,既然懂这些,往后刑名有什么事,你给齐夫子搭把手去。钱谷案子可以先放一放,或者交给你爹处理,刑名更为紧要哩!”
方县令是顶头上司,姚韫真还能说不吗?她唯有应下。
齐志用自打桑园案后,亦对姚韫真刮目相看,开始逐渐让她帮着办几件案子,数量不多,毕竟姚韫真终归是钱谷那一房的。
姚士弘则郁闷得很,他好不容易使坏了一回,怎的又没达到效果?
本来钱谷的案子他都甩给姚韫真了,连自己能处理的轻松案子都不办,可桑园案后,姚韫真又把这些小案子甩给他还了。
用的借口还特别冠冕堂皇——她得腾出手来帮齐夫子处理刑名案子,那刑名的地位他可清楚得很,在方县令眼中,必然是超过钱谷的。
姚韫真拿这个作为借口,他非但不能反驳生气,还得挤出一副笑脸来,和和气气地把人送走。
姚士弘好悬没气个仰倒!凭什么啊?明明是他先来县衙的,怎的就叫姚韫真后来居上了?
因为兼带管着刑名,县衙的胥吏和衙役们都对姚韫真气了几分。
不成不成,他得再想个法子……
“爹,这五件案子我都看过了,十分轻省,你拿去处理,回头报给县令大人吧。齐夫子那里有桩案子,我得去搭把手。”
姚韫真塞给姚士弘一堆文牍折子,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正在冒坏水的姚士弘:……
可恶!他只得暂停冒坏水,开始专心对付起姚韫真给的案子来。
不是说很轻省吗?为何他整理起来却并不觉得?
姚士弘费了大力气才把五桩案子整理好,交给县令核查,方县令瞧了一眼,没发现任何问题,就让他继续去办了。
姚士弘丧着一张脸回到幕僚房。
老天爷呀,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