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这厢还没考虑好外送业务的人选,方县令那儿已经雷厉风行地去把慈幼局的事情查办了。
齐志用果然是一把搞刑名的好手,很快抓出了贪墨的县衙户房胥吏,并且按照宸朝律例卸掉了他的官职,进行处罚,同时整肃了一番衙内的风气。
他的位置空出来了,别的编外小吏摩拳擦掌地要顶上,明争暗斗,好不精彩,姚韫真都撞见过几回,所幸争争闹闹,末了到底定下一个,其他的唯有消停。
甘棠记的外送业务,姚韫真最后没有选择固定的闲汉,而是挑了一批口碑不差的闲汉来流动接单,还加入了几个要帮忙跑腿补贴家里的妇人。
乞儿们被带入了慈幼局的那天,姚韫真打着姚士弘的名头,前去帮忙,实则想探探情况。
大多数她认识的乞儿都进了慈幼局,洗完澡后,他们不仅有了新衣裳新鞋子,还能根据个人要求住得比较近,吃食上更不敢多动手脚,毕竟有前车之鉴的,上次的管事已然被压入大牢了。
姚韫真见此情形,在心中暗暗点头,不错,这样的环境方才适合孩子们成长。
她四处瞧了瞧,愣是没看见最熟悉的那个人,赶忙从孩子们里拉了一个来问,“你们老大呢?他没来吗?”
那孩子摇摇头,“不知道,老大没和我说。小狗子或许知道,姚老板,我给你把他喊过来。”
小孩子“噔噔噔”地跑开了,没过多久,小狗子跟在她身后来了。
姚韫真把同样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小狗子挠挠头,犹犹豫豫的说道:“姚老板,老大他不想来。”
“为什么不想来?他人在哪里?”姚韫真心平气和地问。
小狗子老老实实回答,“老大没说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来,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姚韫真稍稍蹙眉,开始一个个地方猜测过去,“杨柳街?市集?你们的落脚庙?”
说到最后一个,小狗子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她确定下来,“在庙里对吧?成,你去玩吧,我找找他去。”
“姚老板,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猜的!不关我事!”小狗子说着,一溜烟跑远了。
姚韫真无奈一笑,瞧他这出息。
庙毕竟在县郊,经过的人少,姚韫真独自一人前去,有所不便,再说,她之前不曾去过,未必能找到,还是寻个靠谱又熟知县城情况的人跟着她好了。
谁是那个靠谱的人选呢?
回清溪村找找大姥爷他们帮忙?不成不成,大姥爷家里人保护她可以,但对县郊的情况不明,还得解释她为何要去寻一个小乞丐,算了算了。
要不,找找甘棠记的伙计?他们中大多数在县城干了几年活,对本地情况熟悉,又知道何大是负责安排外送的小乞儿,无须多加解释,不错,就找他们吧。
姚韫真坐在县衙后花园的亭子里,敲定了人选。
方县令不住在县衙,因而不介意给自己的幕僚们一点不痛不痒的优待,比如容许他们逛逛后宅的花园,姚韫真作为幕僚,自然同样享有这个权利。
“姚姑娘刚刚想到何事?这般入迷,我喊了你好几声都不见一点反应。”
耳熟的清朗音色响起,方君寿少见地穿着一身张扬的银色缕金云纹缎袍,头上束发用了一个白玉冠。
姚韫真几乎没见过他如此打扮,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问道:“方公子,可是有什么上官要来?你穿得甚为体面妥帖。”
方君寿微不可见地顿了顿,面色如常,“上官?我没有收到消息,体面妥帖么……哎,姚姑娘,你可别岔开话题,我方才是不是问了你?”
姚韫真后知后觉地从美色中回过神,“哦,我没有故意岔开话题,我在想找时间去趟县郊。”
方君寿在她对面落座,好奇发问,“县郊?去那儿干什么?”
姚韫真:“找一个我认识的小乞儿,我今天不是去慈幼局帮忙么?没瞧见他,问过他相熟的小兄弟后说,打算亲自去见见他。”
方君寿沉吟片刻,“那他住的地方多半偏僻,你一个人去?恐怕有所不便。”
姚韫真摆摆手,“我打算喊上甘棠记的伙计们带路,他住在县郊的庙里,我对县城附近不熟,还得找他们中熟悉此道的带路,否则不一定能找到。”
方君寿点点头,默然几息后又开口说道:“你的伙计都是男子吧?左思右想,我总觉得不太安心,这样吧,你几时去?我同你一起,带上采晴,彼此有照应些。”
“不用了,方公子你平常要忙自己的学业,衙门里的事情亦要看顾,我哪儿还好意思麻烦你?我家中有两个丫鬟,我到时带一个去就得了。”姚韫真顺嘴拒绝。
方君寿可是个大忙人,还不止一次帮过她,不可以为了件自己能解决的小事给他增加负担。
方君寿微微颔首,“你说得有理,两个丫鬟更为稳妥,那就采晴加上姚姑娘你的丫头。我最近不忙,无须替我担心,你打算何时去?”
姚韫真咂咂嘴,她刚刚有说要带两个丫鬟?
她觑了眼方君寿的脸,“方公子,你真要去吗?”
方君寿面上是一派笃定的神情,“自然,这也算是慈幼局一事的后续吧,我跟着善后,合情合理,总不好都叫你去忙。”
他这么一说,姚韫真就完全理解了,看来是给老爹善后善出了习惯。
“好啊,那我们明日一起去吧?”
“善。你的伙计们就不用叫了,我自会带上熟识地形的人选。”
翌日,南江县城门口,姚韫真带着寒梅和方君寿一行人碰了头。
她昨天叮嘱过,让方君寿不必太过兴师动众,稍微带几个人就够了。
方君寿没有阳奉阴违,带上采晴并两个小厮就来了。
其中一个小厮便是他口中熟识地形的人,很快领着他们上山,找到了慈幼局孩子们当初栖身的破庙。
“说来,此庙破败许久了,神像都塌了,许愿是不灵的,您怎么会突发奇想到这儿来?”
小厮万事都好,认路一绝,就是有点子嘴碎。
方君寿瞥他一眼,“带路即可,旁的你不用在意。”
小厮唯唯应下,不再多言。
姚韫真亦无心搭理他,径直走入破庙里,果不其然,一进门何大,他呆呆坐在地上,身边的缺角陶锅中咕噜噜烧着水。
何大余光里见到她,猛地吓了一跳,“姚、姚老板,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可是我的弟弟妹妹们出了岔子?”
姚韫真:“没有,小狗儿他们都在慈幼局,里头一应物事齐全,这庙荒废数年,早就不适合住人了,你为什么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