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寿那厢尚在努力给方县令洗脑,姚韫真这边万万想不到转机来得如此之快,堪称人在家中坐,活从天上来。
她钻研范老夫子的秘本钻研得人累了,便去甘棠记巡视一番换换心情。
甘棠记万事顺利,流量相当可观,徐兰娘和二堂舅把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姚韫真见用不着自己,去后厨琢磨了会儿新甜品方子。
她在后厨一直待到快打烊才出来,来上工的小乞儿们陆陆续续吃完了饭,排成一队准备搭牛车去。
其中带头的乞儿见到她,眼前一亮,领着队伍走到她跟前,孩子们朝她抱了抱拳,齐声道:“问姚老板好!”
姚韫真点点头,“嗯,可都吃饱了?”
“吃饱了!”“饱了饱了,我肚子都鼓鼓的。”“今天的饭菜很好吃!”
乞儿们争先恐后地回答她,最后还是带头的制止了他们,“行了行了,说一句就好,不要聒噪。排成一队,去看着牛车,来了喊我,老大有话交代我和姚老板说。”
乞儿们乖乖听话,小小声地冲姚韫真告别后,列成一队,朝后门口去了。
带头乞儿见他们都走了,转身就给姚韫真磕了个头。
姚韫真立刻把他扶起来,“这是做什么?”
带头乞儿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暂时收留我们,我妹妹年纪小,风餐露宿的恐怕会生病,您把屋子给我们住,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
姚韫真的心里登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神色复杂,“不必如此,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既不是永远给你们住,也不是没有条件,权当你们给我打扫屋子的报酬吧。”
带头乞儿爽朗一笑,“您可别这么说,我们一向愿意干活的,可从前到处碰壁,就您一个借屋子给我们救急!对了对了,差点把老大交代的事情忘掉,姚老板,昨儿我们老大在官道上瞧见了一行人,看上去是个大官。
他琢磨着过些日子,等那个大官走了,县城里就不会再驱赶乞丐,我们到时候便搬回破庙去,让我和您提前说一声。”
姚韫真的关注点却歪了个十万八千里,“你们老大去官道作甚?那儿经常有人策马经过,有点危险啊,他一个小孩子得注意安全……等等,你刚刚说他看见了大官?”
乞儿懵懵懂懂地回应道:“对啊,他还说那马车看着比以前来的官都气派!”
姚韫真心念一动,“你们老大一般都在哪儿?我想和他说说话。”
乞儿:“现下不方便进城,没有事情可干,他在清溪村那看着娃娃们,免得他们淘气,把您的房子弄坏就不好了。”
姚韫真微微颔首,“你给我带个口信去,请他今儿搭牛车来见我一面,回头就在甘棠记睡,一应物事都齐全,叫他人来就行。”
乞儿乖觉地点点头,跑回队伍里。
姚韫真在甘棠记等着何大,同时脑海中迅速开始思考分析。
衙役们驱赶乞丐,多半是因着有上级要来巡查,做做惯常的面子工夫。
何大瞧见的那辆马车,应当就是来巡查的上级官员。
他不是第一年在南江县行乞,往年多多少少会瞧见同样来巡视的官员车架。
这回,他却说车架更气派,很大概率来的官员等级比往年高……
何大跟着牛车回了县城,姚韫真把事情仔仔细细地问明白,就让桃蕊给他安排屋子去休息了。
不错,何大真的看到了比从前更高规格的马车,确乎有个等级更高的官来了南江县。
姚韫真被范老夫子教导了一段时间,又有秘本在手,自然清楚官员例行的巡视规则。
若没有特别之事,论理不应当换成比往年更高一级的官员啊。
除非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会是何种事情呢?
姚韫真想不出来,但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或许能趁此机会走通方县令的路子也说不定。
她满腹心思回到家,不出意外地见到了老熟人陈霖。
姚韫真有了预期,此刻见到人,还额外生出点闲心打趣道:“怎的?你家小姐又请我去吗?”
陈霖:“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姚姑娘你,我家小姐请您明儿巳时去赏花。”
姚韫真应下,陈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翌日,一辆轻便的方府马车准时停在了姚家门口,姚韫真独自一人上了车,没带寒梅桃蕊。
来的是陈霖,要见她的多半是方君寿,兴许方县令那松口了?
没见到人之前,姚韫真唯有漫无目的地随便猜猜。
到得方府,引路的人却并非她熟识的采晴,而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小厮。
姚韫真跟着那小厮一路到了书房,刚踏进门,便对上了方县令怀疑的目光。
她眼睛再一扫,方君寿稳稳地坐在右边椅子上,冲她眨了眨眼。
哦,看来是幕僚那事儿有戏了。
方县令:“进来吧,长吉,盯着外头,别叫鸡零狗碎的扒了墙头。”
陌生小厮长吉在姚韫真背后应了一声,扭头去外面守着门了。
姚韫真缓缓地走进书房,拣了张雕花木椅坐下。
方县令眸底划过一丝尴尬,清咳两声,没继续开口说话。
方君寿会意,向姚韫真递了个眼神,“姚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前儿不是希望来县衙帮帮姚夫子、谋个幕僚职位吗?我和爹商量了一下,他感念你的孝心,愿意开这个口子。唯有两桩事,不晓得你能否接受?”
姚韫真:“不知是哪两桩事情?还请方公子直言。”
方君寿踌躇了几息,“其一,幕僚在其位谋其政,眼下有一个案子需要人手,你如果可以帮上忙,便可证明你有成为幕僚的能力;其二、其二……”
方君寿犹豫半天,没说出第二条,方县令憋不住了,接着他的话说:“其二,我朝罕有、不、几乎是从未有过女幕僚的先例,县衙人多嘴杂,梅夫子和魏夫子你听说过吧?他们是我的上官推荐而来,要是衙门里真多出来一个女幕僚,恐怕上官很快就能听到风声。
到时,本官多多少少会有点麻烦。因此,你若通过了第一条,本官准你入县衙,不过名头上却不是幕僚,只说是你爹身体不佳,你来照顾他,如何?”
姚韫真想了想,“第一个条件民女接受,第二个……仅限于名头上吗?民女的束脩不会也一并算作我爹的吧?还有,民女做事是否需要处处上报我爹呢?”
方君寿马上出声回复道:“不会,我已经和父亲商议好,姚姑娘,你的束脩单独分开,不和姚夫子的一起送去你家中。至于是你自己来方府取,还是定个地方送去,由你自行决定。
入了衙门后,亦不必凡事上报给姚夫子,除非有相关事务需要麻烦他,其他事情都直接告知我爹。”
方县令不太放心地补充,“姚姑娘,可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来找本官,须得样样条陈清楚、简洁明了,你能做到吗?”
哦,工作报告嘛,不难理解。她写得可快了。
姚韫真对名头不太在乎,爽快答应,“民女自无不可,大人无须担心,到时候便清楚我的本事。长话短说,请问民女需要处理哪一件案子?”
方县令朝外鬼鬼祟祟地看了几眼,压低声音说:“是一桩私铸钱币案,前时,我们发现了……”
姚韫真听完方县令的描述,脑子瞬间回忆起当初她给范老夫子的假币来。
好家伙,她就说嘛,哪儿冒出来桩大案子,合着原来是她发现的那个私铸钱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