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一个人来的。”
店小二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官，您真一个人来的？就没有个男子陪您一道？再不济有个女眷呢？”
姚韫真蹙起眉心，“没有，怎么？你们食肆有规定吗？女子一个人不能来？”
店小二左边嘴角一歪，“当然没有，哪能啊？来者都是嘛，就是您独身一人，吃得不多吧？坐一张四仙桌有点太空荡荡了，要不要给您找个人拼桌？”
姚韫真用余光扫过食肆，“你店里尚有空桌，等坐不下了再说拼桌不迟。不多说了，我要点菜，食单何在？”
店小二脸上虚假的笑意消失，随手拿了一张食单丢给她。
姚韫真面色不改，细细看了看各类菜的价格，心下疑窦丛生。
按食单上的价格，若三四人一桌，点上几个过得去的菜，起码要四五百文。
看店中的流，每日的用餐人数也不少……一年下来，到方巧蝶手上，竟只三十两？
怕是初时方家在京城，天高皇帝远，有人中饱私囊了吧？
姚韫真粗粗看了两分钟，店小二就失了耐心，开始催促起来，“官，您瞧好了吗？若太贵的话，别硬撑啊，外头自有便宜馆子。”
她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往外赶的伙计，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她原还想着，如果最终和方巧蝶一起做甜食生意，回头杂货店和食肆的老伙计要不一并留下，免得叫人失了活计。
如今看来，纯粹她多想了，不是所有老伙计都能留下的，有些老油条，只会她的铺子赶。
姚韫真将菜单往桌子上一甩，起身准备走出食肆。
两家铺子她都已看过了，杂货铺那边人虽然很多，但并不精准，晾凉相较，杨柳街这家食肆更加适合开甜食饮子店。
既然已经得出了结果，她何苦在这儿花钱受气？索性去别的清净地方，吃点喜欢的。
姚韫真如此想着，举步朝外走去，店小二在她背后轻轻嗤笑一声，“吃不起饭的土包子，装什么！”
“姚姑娘留步！我家小姐有请。I”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姚韫真回头，来者竟然是陈霖。
他快步如流星，急匆匆的从二楼赶到一楼，气喘吁吁道：“姚姑娘，二小姐在楼上雅间用饭，刚刚瞧见您来了，请您上去和她一起说说话。”
方才态度轻慢的店小二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天、天老爷啊！这不是东家身边的人吗？他为什么对那破落户如此气？
姚韫真惊讶，“方小姐在楼上？这么巧吗？”
陈霖点点头，“是啊，无巧不成书嘛，您请。”
方巧蝶既然在，她自然得去见见，姚韫真跟着陈霖上楼，一眼都没看旁边的店小二。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店小二才心绪不宁地回到了柜台，连招呼人的心思都没了。
掌柜从后厨催菜回来，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奇怪道：“你怎么了？还不赶紧去招呼人？今儿东家来了，在雅间，你可别再偷懒了，再偷懒，等东家一发话，我都保不住你！”
店小二如梦初醒，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揪住掌柜的胳膊，“叔叔，我刚刚好像得罪人了！”
掌柜不以为意，“又给小老百姓甩脸子了？算了算了，他们掀不起风雨，咱们伺候好大人就行了。”
店小二声音虚弱，“可、可是刚才，东家身边的陈管事下来请她上去说话……”
“什么？！”掌柜的三角眼立即瞪得滴溜圆。
姚韫真对楼下的纷纷扰扰全然不知，她一进雅间，便见到了方家兄妹。
方巧蝶笑意嫣然，冲她招招手，“韫真，你要来食肆怎么不和我说？我派人带你来雅间啊，这间单是留给我的，不会给旁的人。”
姚韫真款款坐下，“昨儿不是说了两家铺子吗？我今天打算对比看看哪家更适合开甜食铺子，为免铺子里的人收到消息，我就没告诉你。”
方君寿抿了一口茶，“姚姑娘觉着哪家更合适？若都不合适也无妨，我手下有几个铺子，尽可由你相看。届时，干股分给我便是。”
方巧蝶跺了跺脚，竖起柳眉，“哥，你这可不厚道，我昨天都和韫真说好了，我们俩一起做生意！”
方君寿怡然自得，“巧蝶，生意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的铺子要是不够好，姚姑娘怎的不能选别人的了？”
方巧蝶“哼”了一声，眼巴巴地瞅着她，“韫真，你不喜欢我的铺子吗？”
姚韫真无奈一笑，傻孩子，被你哥骗得团团转。
“非也，我认为这间食肆就不错，杨柳街食多，舍得花钱，是个好地方。”
方巧蝶立刻抖擞起来，“哥哥，你的铺子就自己收着吧。”
方君寿叹了口气，“如此，为兄只有自己打理了。”
忽而，他话锋一转，“姚姑娘，方才在楼下，那店小二可是冒犯了你？”
方巧蝶皱起眉头，拉着姚韫真，“什么？刚刚发生何事？我这就让掌柜把他打发了。”
姚韫真拍拍她的手，“冒犯确有，但并非针对我，我猜，对待所有似我这般衣着简朴的平民百姓，他都是如此。单他一个人倒还罢了，若食肆中这样的伙计很多……我通通都要赶走。
如果有好的，也可以留下来，总之，等我准备好了，来解决也不迟。”
方巧蝶没有二话，“好，总之你看着办。”
方君寿折扇一展，并不插手吗，乐陶陶作壁上观。
“笃笃笃”
未几，敲门声响起，春雪去开了门，刚刚在楼下趾高气昂的店小二满脸堆笑打头，后头跟着两三个伙计端着菜进门，掌柜紧随其后，脸笑得像朵菊花似的。
伙计们把菜一道道放到八仙桌上，掌柜热情地介绍，“东家，这东安子鸡是咱们大厨的拿手菜，您趁热吃。五宝鲜蔬最是脆嫩，群鲜羹的味道一绝……”
他喋喋不休，仿佛要将桌上的菜都说一遍，方君寿微微垂眸，陈霖马上出声打算，“行了，都知道了，你没事就下去吧。”
掌柜连声应是，又推了一把打头的店小二，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侄子今日身体不适，刚刚可有冒犯这位姑娘的地方？臭小子，赶紧给姑娘道歉！”
店小二前倨后恭，一叠声说着对不住。
姚韫真心中颇觉不耐，世界上拜高踩低的人也太多了，方才她在楼下，店小二就从鼻子里头看人，如今她在楼上，他倒开始讨饶了。
再说这道歉亦很有意思，当着方家两兄妹的面，又是人家的产业，她作为人，多少会给主人家几分面子，借坡下驴，在面上将此事放过。
假如她脸皮薄，又不是要接手食肆的人，还真有可能吃了这叔侄俩的闷亏。
平白受了气，人家认个错，回头该如何还是如何，一点不会改。
方巧蝶没看出里头的门道，也没有贸然出声，看向姚韫真。
方君寿拿折扇敲了敲耳际，微笑着说：“道歉的事先放一边，掌柜，不必再叫我们东家……这位姚姑娘，才是你们的新东家。”
店小二两眼一翻，好悬没昏过去。
什么玩意儿？！完了！全完了！
这个穿着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是他未来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