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开口阻止，“哎、哎，别啊，账簿何其私密，怎么能轻易叫旁人看了去？我信你就是了。”
方巧蝶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无妨，几个县里的铺子罢了，我不太在意。你往后不是也要开甜食铺子，瞧一瞧如何记账，免得遇上偷奸耍滑的账房先生。春雪，去拿来。”
春雪应下，快步离开房间。
姚韫真一想，是这个理儿，再推拒下去反而显得生分，便不再多说。
正好，不晓得这些铺子的记账方式和她在姚士弘那些幕僚教材里学到的，是不是一样。
春雪动作很快，她们闲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她便带着一叠账簿回来了。
“小姐，顶上的是最近送来的账簿，下头的是往年的，老爷来上任后那些掌柜送过来的。奴婢想着或许要用，就一道拿来了。”
方巧蝶颔首，冲姚韫真示意，“你看看，喏，这家，开在东平街上的绸缎铺，一年才五十两，这家，开在杨柳街的食肆，更少了，三十两……原来在京城里，我还没感觉，来了南江县，才发现一个比一个不挣钱。”
姚韫真按她说的一本一本翻了翻，确实，方巧蝶所言非虚。
东平街、杨柳街当属南江县一等一的繁华地段了，生意竟如此不紧俏？
方家人不缺钱，出手阔绰，从方君寿当初答谢她给的荷包、买海姆立克急救法时就可见一斑。
这些铺子的营业额，估摸着方巧蝶是真瞧不上。
姚韫真略微多看了看其中一本账簿，顿时生出几分疑心来。
从账面上看，花团锦簇的，收入支出都能对得上，但到了末尾，愣是没多出几个钱来。
这……真的合理吗？
姚韫真犹疑了一会子，笑着开口道：“我对账簿也一知半解，不过看最后几个字罢了，巧蝶，你府中可有擅长的嬷嬷？可能请她来瞧瞧，顺道教我一手？”
内行看门道，若有精通账簿的人，定能明察秋毫，看出里头的弯弯绕绕。
姚韫真从钱谷幕僚书里学了点皮毛，力有未逮，只能暗示方巧蝶找外援。
方巧蝶满不在乎地扇了扇风，“账房倒是有，可几十两银子的生意，我懒得喊人去请。韫真，别气了，你有喜欢的铺子，我就卖给你好了，左右赚不到多少，我看账簿还烦。”
她既然这么说了，姚韫真亦不方便多言，唯有暂且放下此事，想着回头再提醒一嘴。
不过，口头提醒，永远比不上真金白银的来得有冲击力。
姚韫真心念一动，冒出一个主意，放下账簿，“买？你这些铺子啊，地段都极好，我哪儿买得起？这样吧，我有两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方巧蝶放下扇子，好奇地盯着她，“你有什么新鲜想法？”
姚韫真正色道：“第一个想法，你定个价，把铺子租给我，等我赚够了钱，就向你买下；第二个，你来入股我的甜食铺子如何？你出铺子，我来经营，咱们定下一个分账的比例，日后年年按铺子收入分账。”
方巧蝶美目微动，“听起来，第二个更有意思，咦，那我可以开个甜食铺子，请你来当掌柜啊，按月给你开银子，你还不用承担亏损哩！”
姚韫真抿唇一笑，“那可不成，我要当东家，哪个小兵不想当将军啊？”
“我啊，我就不想当。当掌柜多好，旱涝保收，你真不要来当我的掌柜？”方巧蝶恳切地问。
姚韫真看得出她是真觉得当掌柜很好，“不要，出来做生意，怎么能没有承担亏损的勇气？我若沉迷于安宁，锐气总有一天会磨光。”
方巧蝶若有所思，“锐气……锐气对女子来说，很重要吗？教养我的嬷嬷说，女子当以柔顺为德。”
姚韫真抬眸直视她，“巧蝶，重不重要全在你本心，嬷嬷说的符合你本意吗？”
方巧蝶若有所思，“未必……我、我不太清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姚韫真不急于求成，“我又在家里翻出来一本志怪的话本子，名字唤作《松溪志》，回头给你送来。”
《松溪志》是姚韫真姥爷带回来的一本书，讲述了女主角祝玉书学道有成，下山斩妖除魔的故事，是以女子作为第一主角的古代话本，殊为难得。
方巧蝶兴奋地点点头，“好啊，何须你亲自送来那么麻烦？我今儿派个小丫头跟你回去取就是了。”
姚韫真颔首应下。
方巧蝶说完，才想起她们之前还在聊铺子的事，“对了，既然你不想当掌柜的，那我就出个铺子入股好了，你瞧瞧，喜欢哪个铺子？”
姚韫真亦不扭捏，稍稍遴选之后，暂时将杨柳街的一家食肆铺子和西云坊的一家杂货铺放入备选。
杨柳街食肆林立，更有产业集群效应，西云坊周围百姓众多，不愁源。
具体的，她得实地去勘察一二，才能敲定。
方巧蝶不懂这些，随便她放手去做，对钱亦不甚在意，只要了一成干股，还是姚韫真给她加了两成。
回了姚家小院，姚韫真把《松溪志》包了一层，递给跟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福身行了一礼，出门时刚好遇见姚士弘下衙归家。
待人家走了，姚士弘才迫不及待地发问，“韫真，那可是方县令家的丫头？你又去找方小姐说话了？”
徐兰娘随口替姚韫真接话，“韫真今天研究出了三种新糖水，送去给方小姐尝尝。相公，你今日一切可还顺利？”
姚士弘：“顺利，只是老夫子又分了些活儿给我，多少更累一点。韫真，你来，为父有话要同你讲。”
姚韫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搞什么，跟着他去了亭子一角。
姚士弘压低声音，“韫真，眼见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钱谷老夫子那没有个准话，为父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能不能找方小姐帮着打探打探？”
姚韫真思索片刻，“方小姐一向不理这些事，寻她帮忙的话，不一定能打探到消息。我见机行事吧，你一应事务都能处理吗？没犯错吧？”
姚士弘立马挺起胸膛，“我？我哪里就那么蠢，见天儿的犯错，你也忒看低我了！好了好了，凭我的才华，十有八九能正式当上钱谷幕僚……你见机行事得抓紧点儿啊。”
姚韫真蓦地产生一种无言以对之感：……
口头上虽说着见机行事，但姚韫真自己还有铺子的事情要忙，暂时没有去方府找人。
反正姚士弘信誓旦旦，那等她看过了两间铺子再去方府不迟。
姚韫真首先去了西云坊的杂货铺，她穿着普通，以一个平常顾的姿态进了店。
杂货铺里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买东西的百姓，伙计们大多围着衣着打扮更好的户，这无可厚非，毕竟铺子开门就是要做生意的，谁看上去更有赚头，自然就要为他尽心尽力。
姚韫真一开始没人搭理，后头略买了点东西，价格稍贵，考虑到地段，不算奇怪，伙计态度十分正常，不见轻视。
走出杂货铺后，便临近饭点，姚韫真径直朝杨柳街的食肆而去，打算在那里解决午食。
一进杨柳街，热闹之感扑面而来，来来往往的食，空中飘散着饭菜的香味，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果真是个做吃食生意的好地方，姚韫真在心中暗自点点头。
她顺利地找到了方巧蝶名下的食肆，外头修葺得相当气派，打眼一看，里头的装修亦很不错。
就在她观察的时候，不断有人往里头走去。
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异样，姚韫真没在外逗留太久，提步走进食肆。
店小二快速地拿眼睛将她的打扮扫了一遍，冷淡地引她在大堂的一张桌子上坐下。
“官，您是要等家里人来了再点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