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刚刚请了人打第二个灶台,摊子上的生意就出现了问题。
准确来说,出现了竞争对手,且摊子还特意摆在她对面,做足了打擂的姿态。
她依稀记得,对面原来是个卖蜜饯干果的,想来他们拿下摊子,还另外花了点钱。
姚韫真对于有人来抢生意一事并不意外,不遭人妒是庸才,她们做了这两天生意,日日队伍排成长龙,阵仗很大,旁人哪有不眼热的?
而且,紫苏饮子和酸梅汤,严格来讲算十分大众的做法,没什么技术性可言,除了蒸蛋糕有点新鲜之外,她们摊子上卖的无甚稀奇。
这种情况下,有人想来分一杯羹,再正常不过。
价格战在此时也屡见不鲜,对面的紫苏饮子和酸梅汤单价比她们的便宜两文钱,没有蒸蛋糕,就拿豆儿糕顶上。
套餐自然不能落下,对手摊子同样推出了两种套餐,价格和饮子一样,比她们低。
不得不说,价格战还是有点子效果的,姚韫真这边的人难免被分流了一些去。
当然,依旧有不少人没被低廉的价格吸引走,她们不差那几个钱,就爱吃个新鲜。
蒸蛋糕口味独一份,豆儿糕到处都有,县里几家老牌点心铺做得更是一绝,没必要去新开的摊子尝尝咸淡。
姚韫真稳如泰山,徐兰娘无甚经验,见自己家摊子卖东西的速度慢下来,不由得心焦自责。
“韫真,这可如何是好?换作往常,咱们现在已经开始收摊子了,可今儿却还没卖完,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做那么多了……”
姚韫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娘,何必着急?眼下已经卖了大半,剩下的咱们慢慢卖就是,总归今天都能卖掉。再不济,带回家咱自己吃也不浪费啊。你瞧,对面的豆儿糕还有多少?他们都不急,你还急什么?”
徐兰娘听她这么说,抬眼往对面一看,嚯,绿油油的豆儿糕,还有整整两大摞叠放着。又一看自家的蒸蛋糕,只剩下大半盆了。
要不怎么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呢?她立即觉得气顺了些,一撇眼看到木牌,再度蹙起眉头。
“不过,预定牌子还剩下许多……”
姚韫真摆摆手,“无妨,我新订做了牌子,上头有咱们摊子专属的标志哩!正好替换掉这批最初的。”
徐兰娘微微忧心,“依照今日的情形,往后咱们摊子还有人预定吗?”
姚韫真丝毫不担心,“眼下没有,不代表未来也是一样,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您要什么?蒸蛋糕和酸梅汤对吧?好,稍等,是啊,天气热,可不得喝点酸梅汤解解暑,钱是小事,人的身体最紧要,您拿好。”
几句话之间,姚韫真便卖出一单,徐兰娘见她稳当,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一条街之隔,她们的竞争对手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两腮无肉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眼睛却阴恻恻地盯着对面。
一个下三白眼的妇人站在他旁边,小声嘀咕,“相公,你说这生意真那么好做吗?怎的豆儿糕还剩两摞?我瞧对面那劳什子蒸蛋糕只剩最后一盆了。”
男人斜了她一眼,“头发长,见识短,你前几天没看见她们生意有多好?我皮三堂堂男子汉,如何会比不过她们?定是你的手艺不够好,豆儿糕才会卖不出去。”
妇人心下不甘,嘴里嘟嘟囔囔,“我的豆儿糕爹娘都说好吃,偏你说不好吃,我瞧着,是你的问题!豆儿糕多寻常,再瞧瞧她们的蒸蛋糕,多新鲜!两两对比,哪里抢得过她们?相公,照我看,勉力支撑三日,实在不行,早做打算吧。”
皮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斥责道:“去去去!净给我拖后腿,往后不要你来摊子上了!”
他一时没控制住声音,略大了些,吓了原本犹豫的人一跳,扭头往姚韫真的摊子去了。
见此情形,皮三好悬没气个仰倒!他还就不信了,他会输给那两个女人家?等着看吧!
姚韫真丝毫没把皮三的阴暗心思放在眼里,她照常卖完了东西,收拾好摊位,自顾自和徐兰娘回家。
徐兰娘心里却惦记这事,到家和姚士弘讲了一讲。
姚士弘一听,马上敲起了边鼓,“既然生意如此难做,那就别做了,灶台么也快让人停下手,还能省几个钱。我的幕僚月钱很快就要发了,届时你们难道会愁钱吗?何必去外头吃苦?”
还丢他的脸,若叫同僚们知道他有个做小生意的妻子和女儿,他岂非很没有面子?
姚韫真翻了他一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嫌我摆摊丢你脸了?那蒸蛋糕不见你少吃一口啊?拿去分你同僚的时候不见你手软?总之,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少啰嗦,衙门里有什么事没有?一切可稳当?”
姚士弘被她一通抢话,清楚今天又没戏了,唯有回道:“一切都好,老夫子还交代了新的差事给我。”
……
次日,姚韫真依旧准时来到出摊的地方,摆好东西迎接人。
日头逐渐升起,光顾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受到对面的影响少去一些,但总体来说仍有许多人排起了队伍。
姚韫真忙得热火朝天,冷不丁听到队伍后头一声大喝。
“哎呀,这蒸蛋糕里有虫子!”
刹那间,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什么?有虫子?哪儿有虫子?我没听清,豆儿糕里面有虫子?”
“哎呀,你这耳朵还是趁早去康乐堂看看吧,他喊的明明是蒸蛋糕!”
“啥?我滴个乖乖,我买了好几回给我儿吃啊,怎么会有虫子?”
徐兰娘听到众人的议论声,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她们这是遇上挑事儿的了?
姚韫真问眼前的顾,“介意稍等一会儿吗?我去处理一下。”
人连忙摆手,“老板快去,谁差那么一会儿啊?让我也看看热闹。”
姚韫真点点头,解下围裙,从摊位后出来,径直往闹事声最大的地方而去。
她所到之处,人群接连散开,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身高五尺左右的眯缝眼男人,正双手攥着一块蒸蛋糕,蛋糕从中间掰开,里头躺着半只臭虫的尸体,一股难闻的味道从臭虫尸体散发出来。
眯缝眼男人原本就在到处展示臭虫尸体,一见她过来,立即更大声叫嚷起来,“小丫头片子,你可来了!你瞧,我刚从你家买的蒸蛋糕,正打算撕开吃呢,竟在里头发现了一只、不对、半只臭虫!
你个黑了心眼的!竟拿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出来卖?赔钱!必须把钱十倍赔我!否则这事没完!”
他一边说,一边把放着臭虫尸体的蒸蛋糕直愣愣往姚韫真脸上送!
姚韫真眉目一凛,巧劲一使,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蒸蛋糕并臭虫,没有造成大的损坏。
眯缝眼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叫嚷,“毁尸灭迹了!蒸蛋糕摊子的老板要毁尸灭迹了!快来看啊,她平常往蛋糕里加臭虫,这会子被我拆穿,就把臭虫蒸蛋糕抢走了!”
周围的人群被姚韫真这一手惊住,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小老板为什么抢蒸蛋糕?难道真的要毁灭证据?不能吧?太傻了!咱们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哎,小女儿家嘛,遇见这种事没了主意,可不乱来了?”
姚韫真对耳边的风风雨雨置若罔闻,正要出言还击时,听得一声大喝。
“都安静安静,监市大人来了!哪家吃食有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