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娘差点没绷住脸上温和的笑容，忍不住在心里啐了姚士弘一口，没良心的东西，老娘伺候你这么多年，一有好事，就要把我和孩子都撇下？
活该你被韫真治一治！照我看，整治得还不够！
脑海中把姚士弘骂了千百遍，徐兰娘面上依然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相公又说笑了，哪有你独身一人去的道理？做幕僚不比在县学读书，我听说，县令手底下不止一个幕僚，你难道不同他们交际？饶是抛开他们不提，单单说县令大人，年节送礼，有个女主人出面替你打点，总要方便得多。”
姚士弘听了点点头，想想也是，要让他去弄一些送礼的事，他一准儿没辙，“那就兰娘你和我去，让韫真她在村里照顾修齐他们。”
徐兰娘：……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
“相公，你从前没学过幕僚之法，万一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韫真既有人脉可替你博得机会，来日就算你出了差错，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亦可凭借人脉斡旋一二，最差也不至于让你开罪了县令大人。”
姚士弘眼珠子转了一圈，他没想到这一节，确实啊，他对钱谷之事不甚精通，出了岔子得有人给他帮忙。
如此说来，他还真摆脱不了那煞星？从今以后只能听她的了？
经过徐兰娘的劝说，姚士弘的不甘减少很多，但并未完全消失。
加之他优柔寡断的性子，姚士弘在当晚终是没有做出决定。
徐兰娘倒是被他塞了一耳朵抱怨，什么被汪俊材奚落、没有见到县令、怀才不遇云云……
日头起落，转眼两天过去，姚士弘还没拿定主意。
他等得及，姚韫真却等不及了，人家方县令招到合适的人就结束了啊，错失良机，悔时晚矣。
她一脚踹开书房门，“要不要去试一试钱谷幕僚，别再磨磨唧唧，给我个准话。”
姚士弘吓得原地跳了一跳，“你、你进书房怎么不敲门？好歹问我一声啊。”
一股心酸油然而生，他姚士弘竟然卑微到如此境地，甚至不敢责骂一句煞星。
姚韫真不耐，“我刚从村里回来，你不知道？汪家的金桂早炫耀开了，说他们家不日便要搬去县里，也不晓得走了什么运……你在书房里伤春悲秋的工夫，人家早飞黄腾达了，到时咱家还有好果子吃？”
姚士弘立刻想起了汪俊材去应聘钱谷幕僚的事，结合两天前徐兰娘说他当上幕僚后要全家移居县城，换作汪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等等，汪俊材如果成功了，那还有他什么事儿啊？他的盘缠，全都付诸东流了！
姚士弘悚然一惊，焦急地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你知不知道汪俊材前两天也去县衙了？这、这，哎呀！”
姚韫真其实已经从徐兰娘那里得到了消息，但为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设定，她还是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汪俊材去县衙？做什么？”
姚士弘更急了，“当然是被人举荐，应聘钱谷幕僚一职啊！”
“啊？这、我在榕树下听婆婆婶子们闲聊说的。”
姚士弘一听，登时冲出门去。
徐兰娘在院中听了个清清楚楚，担忧道：“韫真啊，汪俊材已经去了，他岂不是没指望了？”
姚韫真挑了张躺椅坐下，悠闲地摇晃起来，“不会啊，娘，您会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笼子里吗？回头笼子破了怎么办？县令大人的钱谷老夫子只教一年，自然得多找几个，挑出最合适的接替。”
徐兰娘傻眼了，“还、还能这样？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她还以为看准了一个就买定离手呢！
姚韫真嘻嘻一笑，“事急从权嘛，毕竟只有一年时间，轻忽不得。我当然有我的门路，保准没错。”
实际上，是她去县城借着献一个土化肥制作法的时机，从方君寿那儿打听来的。
前头讲过，21世纪的姚韫真并非一开始就有钱，她小的时候家住乡下，生活困顿，少不得帮着家里人下地干活，自然就知道些土化肥的制作方子。
但知道归知道，古今不同，时空变换，她得好好考察过南江县的情况，才可以因地制宜，拿出制作成本最低廉、最能推广的那个法子。
否则，方县令哪会轻易采用？
为了验证自己知道的土化肥方子对南江县有用，她费了一番工夫，好在终于成功选出，拿到方县令那儿。
一开始，方县令还瞧不上，态度平平淡淡，倒是方君寿多看了几眼，说要研究研究，让她过些日子再去。
她也借着这个机会，多打听了点儿幕僚的事。
要不是知道了县令的打算，她才不会有耐心让姚士弘纠结两天，那拖拖拉拉的，简直浪费时间。
不多时，姚士弘便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显然亲耳听到了传言。
他走到姚韫真跟前，扭扭捏捏开口，“韫真，你还有办法让我去县衙吗？汪俊材已经去了，他上回还笑我……你要一半月钱就给你一半。”
姚韫真瞅了眼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有说话。
姚士弘一咬牙，“今后家里你做主，凡大事我都听你的，成吗？”
哎，早有这觉悟不好吗？真是的，还得外界刺激一下，才肯低头。
姚韫真腹诽一句，“成，我明天去县里找人想办法。不过，人家秀才都是正儿八经考校过进去的，你和他们不同，托关系进去，待遇自然有所区别，你得做好准备。”
姚士弘：“什么区别？难道我去了，还会被扫地出门吗？”
姚韫真微微一笑，“如果你的表现太差，不无可能啊。毕竟，县令大人只需要一位钱谷幕僚，还有其他秀才和你一起，你们谁更快上手，谁就拿下这份差事。”
姚士弘想了想，“就如同科举取士一般？”
姚韫真点点头，“差不离，优胜劣汰，汪俊材过了第一关，还有第二关，你呢，比汪俊材还差一点儿，要是表现不及他，就会走得更早。”
“我不及他？我可比他早考中秀才！我会比不上他？简直可笑！”姚士弘不服气得很。
汪俊材嘲讽他的事情过去还没几天，听见姚韫真这么说，他哪能服气？
甚至罕见地燃起了熊熊斗志，不管最后能不能留在县衙当钱谷幕僚，他都要先把汪俊材踢走！
是啊，他会被姚韫真拿捏，究其原因，还不是汪家造孽，汪高明那小兔崽子要是不勾三搭四，韫真一向仔细谨慎，哪会摔得头破血流？
以至于，最后叫煞星附体，对他都不假辞色起来……
姚士弘伤春悲秋之际，姚韫真又扔下一颗炸弹。
“你有这样的斗志，极好，哦，我还打听到，县衙原来的钱谷老夫子一年后便要辞馆回乡。由此推算，县令大人筛选合适幕僚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简单的说，姚士弘他们这一批的秀才，实习期三个月，到点了有本事的留下，没本事的给一笔钱，通通打发走。
原来古代也有这样的淘汰制度，姚韫真头回听见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
姚士弘张大了嘴巴，“三个月？三个月怎么够？”
姚韫真耸了耸肩，“钱谷之事繁杂，老夫子年事已高，没那么精力，三个月挑人是他的极限，挑完人，后头还有许多处理交接的事务……”
姚士弘烦躁地挥挥手，“不成不成，三个月太短了！我毫无经验，肯定不行。”
“随便你啊，反正汪家还等着银两赶考。想必汪俊材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你要是不行，那就只能让汪大秀才去拿下这门报酬丰厚的差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