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番外:施斯儒1
    淑景殿离陛下住的紫兰台不远,却也不近,他用了午膳后在殿外美人榻上小眠了会儿,又在殿内点香抚琴,此刻正接过小通子手中递来片成方形的长竹条,在殿外起了小桌,和他学怎么编蛐蛐笼子。

    外头婢女彩绣领着女官过来,行礼道:“大人,尚寝局的刘掌设来了。”

    他点点头示意女官说事,刘掌设与他做了个万福,道:“施侍君预备着,陛下传您晚膳后往紫兰台侍寝。”

    他整个人霎时顿住,手上刚起了个头的蛐蛐笼子砸在地上,连忙下身将它拾起,和缓了下心绪温声道:“我晓得了。”

    送走刘掌设,他才缓缓起身往内殿走,小通子显见得极高兴:“奴才便说陛下是念着咱家大人的。”

    “陛下龙意,莫揣测了。”他面上若素,心中却不由得苦笑,“既要预备,就预备吧。”

    昨日他在重华宫外头陪二皇子玩小木刀,二皇子开蒙方半年,贪玩贪吃贪乐,他蹲下身教他如何握刀,正教他如何交步正刺时,二皇子忽然把刀一扔,偏过身往边上跑,大喊了声:“娘!”

    方下朝换了衣裳过来的女皇着了件玄色绣银竹纹的男子常袍,头发用个镶红玛瑙的擂丝银冠定了,还戴了个男子貔貅抢宝的翡翠细抹额,见着儿子向她扑过来,连忙俯下身将他捞起竖抱,道:“今儿你生辰,朕带你去表伯家吃个便饭,这两年东西市互市监报上来都开得不错,朕带你微服私访去。”

    二皇子欢呼一声,圈着女皇的脖子忽然又很为难:“娘,施叔答应了宁儿今日要教我耍刀来着。”

    她这才看见在边上作揖的施斯儒,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免礼,捏捏儿子的鼻子,道:“无妨,你娘我拣着空来教你,再不成,朕叫高长利来小学教你,我们先走吧,你许姨母今日特备了升进二十四气,你我去尝个新鲜。”

    女皇抱着儿子领女官出殿时,忽侧过脸,深深地与在收拾木刀的他对视半晌,而后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打两年前……哦不,仿佛快三年了吧,祖父病危于床榻,陛下前去探望,回来时拿了剑要在重华宫将他杀了,在那之后,莫说被她传寝了,还是二皇子吵着要施叔把他去紫兰台请安,便是她来重华宫与他碰上,陛下一句话都未曾与他说过,只不晓得为什么,她让二皇子开始叫他施叔了。

    她自然不在乎他这么个侍君的死活,不过为着儿子罢了。

    思绪纷纷乱乱,他换好衣衫跟着齐如瑶走入内殿,如今天还未全黑,女皇刚沐浴完,着了贴身的月白衬裙,外头披了件大袖,左手持了卷《河防通议》,右手食指顺着书中的山水图描绘,边看边呢喃,陶尚义拿了篦子,沾了茉莉花水后正仔细为陛下篦发。

    陛下读书向来认真,他躬身行了个礼,轻声上前,接过陶尚义递来的龙纹牛角篦子,在她满头丰艳云发规整选了半把,小心翼翼地为她篦发。

    等到外头天已全暗,妆台前的烛火再亮都有些昏,女皇这才念了几句书中所写的山川地貌,将书往妆台前重重摆了,语气不乏威慑:“朕叫你上来伺候了?”

    他应声跪下认罪,在边上的陶尚义也吓了个跳,连忙提裙跪了:“是奴婢躲懒未尽职,求陛下恕罪。”

    “罢罢罢,都起来吧。”女皇揉了下眉心,给他递了下手将他牵起,道,“朕乏了。”

    他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用细长蚕丝缎为陛下将头发拢了,坐在榻边为她宽下外裳。

    齐如瑶恭谨地放下龙榻层层纱帐,捧盏烛光柔和的四角琉璃灯,正想放在榻外小桌上,女皇就发了声:“朕乏得很,不必点灯,暗些朕眠得快。”

    齐如瑶讶了下,连忙正色后小心吹灭了房内烛火,只留了个守夜的内侍在黑暗中坐睡在外头的龙屏边。

    他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衾被下两人隔得远了远,他试探侧过去环她的腰,纱幕龙榻上枕衾温软,他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上,试探着吮吸她有些发凉的耳垂。

    “你在做什么?”女皇拍了下他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背,冷冷道,“给朕撒开。”

    他立时滞住,手却不肯放,反倒拥得更紧:“施郎晓得自己早见弃于陛下了,有了今日便没了明日的,陛下想起施郎已是天恩,只想伺候好陛下。”

    “朕何时见弃于你了?朕明儿还传你不就完了,你松开。”女皇推了下他的臂,阖上眼道,“你莫扰朕,睡吧。”

    他收回手规矩地枕在她身边,轻轻道:“陛下,陛下既不愿意见小君,不必为难您自个的。”

    “好笑得很,朕传你过来陪朕眠一眠,放你那反倒成了朕为难朕自个了?”女皇闭着眼睛,“昨儿朕领着宁儿去西市,他问朕晚上眠得舒坦否,朕说还成,他便同朕说什么施叔弹琴弹得好,他若闹夜觉,使唤婢女叫你过去给他弹弹琴就好了,和朕说什么若朕晚上眠得不好,他把施叔让给朕,叫你给朕弹琴哄朕好眠如何……他才几岁,怎么心眼儿那么多?”

    他喉头凝住,默了半晌后轻声道:“是小君没照顾好二皇子殿下,求陛下赐罪。”

    “朕怪过你了?”女皇冷哼道,“不过你确实有罪。”

    “施郎会尽心侍奉好二皇子殿下将功折罪,然……陛下九五之尊,真不必屈尊降贵传小君侍寝的,您朝事繁忙,万般事都要三思,夜间的这点东西就莫要顾忌这顾忌那的了,只按您欢喜便是。”他将话说得认真,晓得她不欢喜他靠近,往里头挪了挪身子。

    “朕今儿就想传你还不成了?嗯?”她侧过身将手伸去,在黑暗中指尖勾勒他的唇线,话语却刻薄,“昨儿宁儿过生辰,朕下了朝必然会过来陪他,你难道不晓得?那你来教他耍刀做什么?你既这么一心为公,怎不跟朕写个奏表说你要剃度当和尚为朕祈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