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番外:坐看云起时2
    在舞剑的他手差点抖了抖,回身收剑后几近正色:“上回生信阳有多痛,你自个忘了?你我有信阳还不够吗,你只须每日吃好睡好,像头小猪似养好的便成。”

    庭悦怔了怔,张开手要他抱:“我若真养成了小猪,你不得把我宰了才对得起你养得这么好?”

    “日尝夜尝慢慢尝即可,宰你作什么。”他与妻子额间相贴,紧紧地拥着,“我是真不舍得再叫你经一次产育之痛了。”

    可她还是为他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虽她依旧说这个孩子是她自己想生的,是陛下希望她生的,随的也是她的姓,后来也承了她的爵做了她的世子,然他望着她再次隆起的小腹,每日都心疼得不行,罢了事就贴身照顾,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产下了他们的儿子。

    那个孩子……

    范皇后每隔三四月会从长安写封信来,说的也不过近来宫中各事,说信阳已经会握笔写字,和太子在御花园拔草喂兔子,还联合了处泽兄家的两个哥儿拉着二皇子想在陛下的茶盏里放蛐蛐儿,被陛下逮了个正着,一边笑一边骂你们玩得全是朕剩下的之类。

    后来她也隐隐地提了两句齐国公和许元帅把着兵,有些老臣看着陛下长大,又受先帝临终重托,实在太把陛下当儿子看,陛下虽面上不显,可做事到底掣肘,齐国公甚至在私底下仿佛说过本公姓沈,文皇帝姓沈,皇太夫可姓施这般的话。

    因着庭悦来交州养身子,他们随行还带了包太医,有回他按着范皇后的嘱咐将他们夫妇二人的脉案送去了京城,隔了小半年范皇后将柯以微的高足付太医送了来,还随了两封信。

    一封是他们做了二皇子侍读的闺女写的,满纸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谁也看不懂,妻子对着那张信纸左右端详,忽然哇得一声嚎啕大哭:“我就晓得我在鸿胪寺没好好办事总要遭报应的,她她她干什么不好她写拂菻语,我哪认识什么拂菻语啊!”

    后来他们才晓得原先的鸿胪寺卿邓致甫丁忧回来,凭借他在穿搭界和时尚领域无出其右的感悟,被陛下点去了弘文馆,在小学教授皇家子嗣,范皇后还叮嘱了两句学士们要给孩子们教些高风亮节的名士轶事,感受下正人熏陶。

    邓致甫闲着没事干,正好底下又坐着晚上经常赖在紫兰台玩,白天上课动不动睡小觉的信阳,天天给她讲当年的庭悦上班多么积极,只要她在鸿胪寺算账礼册大小事连小漏都没有,信阳被感化以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决心开始和邓老大人学外国话。

    一学就学她娘根本就没碰过的拂菻语,别说他们夫妇俩,交州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根本找不着看得懂拂菻语的,后来他们只得虚心向女儿求教,表示这玩意你爹娘真不认识啊,你下回写点人话呗。

    下回……下回还是写了拂菻语,哦,她体谅了下爹娘的低智商,叫邓致甫帮她翻译,邓致甫写得极诚恳,小县主才几岁啊,她那写得哪是拂菻语,她对着本子把那些楔形部首随便凑自个仓颉造字呢,你们闭着眼睛夸她厉害就成。

    庭悦指着那封信附在他的肩头笑得不行:“这定然不是随了我,我小时候哪有她那么闹的,定是随了你。”

    他托着她的腰笑着呢喃:“指不定是陛下和皇太夫把她惯得呢,我看她皮得都要升天了。”

    还有一封信乃柯以微亲书,随信还有一支范皇后亲手做的绒花棠棣簪,柯以微细细道他看庭悦的脉案,既王妃大人的身子是从怀信阳县主开始亏空的,月子又没坐好,身子就一直畏寒,里头其实还有些亏。

    既如此,莫不如再求妊,只这回定然要好好养胎,好好地坐个舒舒服服的双满月,不操心不操力,趁着产育二胎将头胎的亏空给补足,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记挂着王妃大人的身子呢。

    谁知付太医刚贴上她的腕诊脉,就有些惊讶地轻叫了声:“王妃大人竟已有喜了。”

    庭悦也没想到,对上他担忧的眼睛,笑道:“孩子这东西,哪是你想它来它就来,你不想它来它就不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夜里妻子示意他去抚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忽然问道:“如今这个,你指望它是个闺女还是个儿子啊?”

    “都好。”他仰起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不过……若再生个姑娘,你我便有两个小悦儿了,我怕会更偏疼信阳些。”

    庭悦的手陷进他的发缝摩挲:“怎么,可是因为说好了这个孩子将来随我姓沈,你就要偏疼信阳了?”

    他摇了摇头:“姓什么有什么打紧的……若非文皇帝亲口下令你与楼家决裂,你将信阳改做楼知陆都无妨,只这个孩子陪你我经的事多,又是你我的嫡长,我是拿她作将来承我衣钵的姑娘来看的,你呢,你指望它是个闺女还是儿子?”

    庭悦说话时有些卡顿,手搭过他精壮的肩肤:“男女都无妨,若是个姑娘,便算不能类文皇帝,像我四妹也可,若是个儿子,便要像你,眼睛鼻子,心性本事,都像你。”

    九月后她生下了他们的儿子沈以一,小婴儿被乳母抱去偏厅哺乳,她忽然有些伤感,抓着他的衣袖轻轻咬唇,道:“夫君,我忽然又想到上辈子的事了,你说……信阳会不会以为我……我是不喜欢她才给她生弟弟的。”

    他粗粝的手掌轻轻揩过她的面颊:“不许这么想,信阳也定不会这么想,你我既生了他们,自然每个都疼爱欢喜,指望他们都平安康泰的,你若怕偏私,便多疼信阳些,我多疼疼他,如何?”

    坐月子不可落泪,她嗫嚅着应了声,在他轻轻地哄拍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交州和安南离得极近,他如今已懒得搭理那边的事,只妻子说得没错,母亲既是恒山王的女儿,远离故土那么多年,能落叶归根自然落叶归根的好。

    谁曾想安南那边却出了事,继父黄行临病床榻,居然撞见了罗小蛮和奸夫厮混,多年来一直对儿子是否亲生有疑惑的他终是下定了决心要从堂兄家过继世子,连折子都送到了礼部,黄子润年已长成,称都护府世子皆要天家下册,特特来了趟交州将他们夫妇二人请去主持局面。

    他这回倒管黄子润叫弟弟了,亲去黄行病榻前为继父侍药,庭悦在边上唱黑脸,一字一句都是继父要为安南做个有肚量的都督,还道她看边上的腊邑国近些年虽从不入侵天朝国土,可老跟安南扯皮,左右他们来都来了,就都料理了吧。

    黄子润早就拢住安南内政,夫妇二人趁着腊邑国又来骚扰,再次满身铁甲戎装,带着安南兵民五千,当场擒获领军将军,斩首腊邑国步兵近千人,而后设帐会盟,劝降后设下棠州与罗伏州。

    皇上借着他们此次大功,下令夫妇二人从岭南回京。

    夫妇二人先上书礼部,请陛下安排仪仗将恒山公主沈嘉禾的棺椁接回长安,他们没直接回去,庭悦自打生下来就没回过老家四明,这回卸任,便紧敢慢赶地回去了趟,在四明应家住了大半月才回京。

    应希孟白须白眉精神矍铄,见着庭悦上门先吹了胡子:“怎么,大忙人悦姑娘总算晓得来看看我这个老家伙了?”

    她笑着拉着夫君对恩师行礼告罪,应希孟看不惯他俩那样,摆了摆手,见着他也微笑:“晓得你二人成婚,老夫特特给海颖达那个老货上了柱香,老夫看不惯姓海的那个老鲁儒多年,这下倒好,他的徒弟将我最疼的桃李给娶了。”

    他抱着怀中的儿子连连道错:“夫子便饶了我吧,恩师在天有灵,若晓得我娶了悦儿,照样要与您怨一怨的。”

    庭悦教儿子对应先生唤一句师祖,小孩儿乖巧地叫了,应希孟舌头弹了个响,问道:“这小哥儿叫什么啊?”

    小小的男孩儿伸着软嫩的小手抱拳:“沈以一。”

    应希孟一张脸瞬时拉得老长,指节敲了庭悦两个栗子,哼道:“吾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你自个痴就算了,要儿子也学你的痴?我应希孟聪明一世,怎么教出来个你这样的。”

    “若小王说,以一不过吾生只以一人尔,先生会不会高兴些。”他颠了颠怀中的小孩儿,颔首伏微笑道。

    应希孟捋了捋自个的胡须,挥开衣袖道:“谁管你们以一是什么意思,悦姑娘,陪你先生钓鱼去!”

    她连忙笑着接过先生丢来的钓竿,夫妇带着俩跟紧老夫子走在四明山下白水冲瀑布冲击而下的深溪间,她信自腿了鞋袜坐在溪边的石上,脚并着一圈足踝尽浸在潺潺流过溪水间随意拨弄:“先生钓鱼,夫君吹剑箫,悦儿玩水就成。”

    沈以一贴在她的身上傻傻乎乎地发问:“娘,那儿子做什么。”

    应希孟笑哼一声:“你?你看你爹娘那狗屁倒灶的模样,陪师祖笑他俩蠢得了。”

    “先生!”

    “你吃了为师这么多年的鱼儿,骂你和你夫君两句还不成了?”

    “得得得,吃您的嘴软,学生今儿算晓得了。”

    他遥望江南小巧仙明的山水,眼波之处都是此生所爱之人,她分明作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满面壮志凌云反比幼时更甚,靠在他怀里时依旧撒娇撒嗔,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对了,他诓了她一件事。

    她那衣裳里的荷包根本不是什么椒粉,不过她平日常喝的茶饼研碎成茶粉罢了。

    嗯,他偷偷换的。

    嘘,莫告诉那个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