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清去偏殿看几个小孩儿玩，庭悦陪坐在边上听他们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天，和沈弘基帮着婢子们将食篮里的透花糍拿出来，开口问：“堂叔到殿里来了，怎未见叔母？”
沈弘基的手略凝了下，笑道：“今日除夕，胥洁同陛下还有皇夫殿下去小厨房了，说要自个弄些五辛盘牢丸什么的。”
许知年对上庭悦讶然的眼睛，也笑了：“陛下越活越回去，上回尝她侍弄的零嘴儿还是以往咱们去围猎的时候跟着陛下烤肉吃，如今居然连小厨房都舍得去了。”
“我和夫君也备了些自个敲的鱼面，方才叫人拿去小厨房了……我也去小厨房作作帮手吧，哪有陛下在里头，微臣在外头的。”庭悦略欠了下身就要起来。
“莫去莫去，瞧她使唤施小弟，使唤完了还非得夸口她弄的不成？昨儿她非要赏我她自个弄得木樨香露，我问她您弄什么了，她说她挪了个椅子看便算她弄了，有什么好去的，到时候端出来你我闭着眼睛夸就成，我还不晓得她那人。”许知年摆了摆手，叫庭悦好好坐着。
“许元帅好大的威风，小心朕治你个大不敬。”女皇搭着傅御侍手进来，略抬下颌要他们免礼，路过许知年时食指点了下她的肩膀，“为老不尊的东西，朕特特留了瓶香露就为了给你，你倒好，开口闭口就排揎上朕了？”
“您把臣给惯的呗，臣瞧您一年一年地就没闲下来过，今儿当真难得得很，您松泛松泛，臣也跟着您松泛松泛。”许知年笑眯眯地攀过女皇的手臂，半搀着她在正位上坐了。
如今午晌都未至，紫兰台偏殿外的积雪未扫干净，平章和平靖还有几个大些小孩儿在乳母女史的照顾下堆雪人，女皇轻轻搭了下龙椅的扶手，微笑道：“今儿不论君臣，便作我是你们的老祖宗，都好好玩一日吧。”
几个人应声说是，沈弘宁大喇喇地叫人把他带来的马吊牌捧出来，又从袖里取出吊子盛化通宝钱，三下两下拉着许知年和庭悦上牌桌：“悦姑娘咱可说好了我就这么一吊子，多了可没了！”
女皇指了指沈弘基让他也上牌桌随便闹，笑了：“说出去都不敢信这是朕的儿子，打个叶子牌还抠里八索的，傅如瑰，你把朕库里的那几盒珊瑚珠拿出来，朕做东家，你们自个赌去。”
傅御侍笑着应是，忙不迭去后头拿，从偏殿出来在边上为女皇按肩的守清浅笑：“陛下您不晓得，悦姐姐自封懿仁坊第一赌圣，头回过年咱两家串门的时候，王爷连身上的那个荷包都尽赔给了她，儿臣嘀咕了他两句，他往后每回同悦姐姐六博双陆打马吊都先揣吊子钱，同她说最多就这些，谁都拿他没主意。”
“这几个从小到大的滑头，谁拿他们有主意。”女皇笑得不行，自接过守清捧来的药盏进药。
“懿仁坊第一赌圣？行止好大的海口，定因为你许姨奶奶一直未出山，我倒要瞧瞧你这个赌圣有多厉害。”许知年哼了声，招招手让她赶紧抓牌。
陆云起搭着庭悦的肩膀直笑：“元帅赢了才好，悦儿玩这些东西尽赚的，我们几个受她淫威敢怒不敢言多年，巴不得横空出个赌仙来治治她。”
在抹牌的庭悦用手肘怼了下夫君，不由得撒嗔：“陛下看看，我赚了还不全给他，他倒好，就没见有人娘子玩牌指望娘子输的。”
女皇优哉游哉地进药：“朕可懒得管你们这个，你在朕这儿下棋得的东西还不够吗，朕巴不得你今儿输几个子儿让朕也瞧个新鲜。”
“陛下！”庭悦捏着手中牌比划，随意丢了张出去，“陛下当真坏极了，微臣今儿若输了，便……便……”
“便什么？”女皇将药盏用尽，朗完口笑着问。
庭悦打开傅御侍送来的珊瑚珠盒子，里头的红珊瑚珠浑圆赤红：“那微臣便赖在您的紫兰台不走了！微臣和傅御侍换个衣裳，日日贴身伺候您，叫您每日一睁眼，瞧见的都是微臣。”
“龙榻之上岂容伊人酣睡，朕可不稀罕你日日贴身伺候，得了，朕今儿不拘你，你若有本事，把他们赢得全把荷包都赔给你朕都不管。”女皇随意搭了下手，和在边上为她递帕的守清相视一笑。
正如应先生副业教书主业钓鱼，老钓鬼一年能钓的鱼能绕应府一圈儿，庭悦副业当官……主业或许是做赌狗。
她理直气壮地在牌桌上大杀四方，她面前的盒子开始堆珠子小山，自称庭悦能做赌圣全因为她没出山的许知年后来都被自己那手烂牌技气笑了：“不玩了不玩了，行止忒不气了些，你这要到西市赌坊去，我都怕人家掌柜的抄家伙揍你。”
沈弘基扫了眼庭悦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东西：“何止呢，以往行止去朴珍斋挑珍玩也是，发俸禄当日定要拽着云起去大买，弄得掌柜都怵她了。”
沈弘宁显然已经习惯在庭悦面前输钱，根本无所谓，抬头叫正和守清教平章手谈的女皇：“娘，许姨母不上牌桌了要不您来两下？”
女皇捶着手里的棋子儿笑着摇头：“你许姨母不来这不还有云起，云起不来就去小厨房把你父亲和胥洁叫过来，君子远邪符，朕可不和你们这群人混赖。”
“你傻不傻，陛下以前在军里最怕和老元老牛老韩他们夜里打马吊，打到后来她就君子远邪符了。”许知年骂了句沈弘宁，而后拽了下在边上做茶的陆云起，想给他让位置。
在教平章如何守线的女皇使唤傅御侍去小厨房叫人，下座后手越过去搭靠着许知年的肩膀拧她鼻子：“朕便不该把你叫回来，多老早的事都要和小孩儿说，朕本就不欢喜打马吊叶子，他们非拽着朕玩，且这么多年了，京里时兴的和朕小时候玩的约莫也不大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