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静静地干完最后一口参汤，把碗盏随意递给翠峰叫她收了，陆云起操完兵顶着风雪持伞从外头回来，见到翠峰手里拿着的空碗，笑道：“你如今倒不用我督着，自个就晓得要用药膳了？”
她张开手站起，扑在他怀里撒娇：“包太医说得没错，每日照他给的方子用些药膳，身子都比前段时日暖和了，夫君抱抱嘛。”
翠峰笑着收起碗碟往里走，陆云起拦腰将她往内室里抱：“暖和了也莫总在外头吹风，如今我自个都头疼得很，家里怎么突然而然地冒出俩闺女来了。”
庭悦攀着去贴他的耳朵：“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如今还在小榻上扯纸玩的那个是你突然冒出来的闺女？”
陆云起顶着她的额头直笑：“没有如今怀里的这位，哪有在房里糟蹋画纸的那个？”
“你还好意思说，我就没见过比她还无赖的小孩，把宣春堂的花薅了个干净就罢了，扯个纸头居然必要青阳送来没用过的半生纸才痛快，我方才叫她要扯便扯我写过不要的那些，她哭着唤爹爹，像我欺负她了要找你告状似的。”庭悦瘪了瘪嘴，瞪他，“你还笑？如此骄奢，你当爹的不管管？”
陆云起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花薅干净了就再栽，纸头扯完了就再买，为父还会短自家姑娘这点银钱？且由着她糟蹋，她还能将你我嚯嚯干净了不成？”
庭悦使劲推他：“你便惯着她吧！等哪日她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她变出来？”
陆云起帮妻子将外裳卸下，换了件更贴身的大袖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偏厅逗闺女：“她若哪日真要天上月亮，为父便和她说，何须看天上的那个死物，你娘风华绝代较之月里嫦娥绝不逊色，瞧她娘亲不就好了。”
真是……他啥时候这么会撩妹了。
她坐在边上看自家老公得心应手地陪姑娘乱糟蹋新开的画纸，还不停地夸她咿咿呀呀地乱丢乱爬厉害，抚着额头微笑，忽而想到了什么，轻轻道：“我瞧着再过几日又要除夕了，我们要不自个去膳房做些东西带去紫兰台？”
陆云起正用个拨浪鼓逗闺女转眼珠子，听到此话应了声，道：“紫兰台有小厨房，想要什么尚食局都会送，真要做……我再敲些鱼面来？”
庭悦捂着嘴直笑：“清河郡王勇冠三军，如今这力气尽用来敲鱼面了？”
“为夫莽夫之勇，若只用给家里人敲敲鱼面也算太平好事。”陆云起手下不停，“便这么着吧，难得在紫兰台陪陛下过年的。”
每年除夕，麟德殿必开除夕夜宴宴请群臣，女皇下完废太子敕就给礼部传了话，新春朝贺照常，今年的除夕夜宴就免了。
诸臣想想也对，皇家刚废了个太子，陛下真没什么好同群臣们贺的，然庭悦觉着，这或许也有女皇身子不爽，已撑不住陪臣子们共守岁到子时，歇息俩时辰就披星而起行朝贺典的缘故。
不过她也传了道口谕，朕不在南熏殿开私宴了，紫兰台也住得下，你们几家大人领几个欢喜的孩子来朕的紫兰台守岁吧。
除夕当日一早，恭王府和清河郡王府两家就各起了大马车带着小孩儿入宫，守清把庶子平恪都带上了，今日要在紫兰台守岁的除了他们三家王府，还来了一人，许知年。
他们搞捉奸那出戏之后，女皇就传旨将驻守嘉峪关多年的老将许知年调回京城任左千牛卫大将军统掌禁卫，顺便兼领右散骑常侍，她接到调令后日赶夜赶，总算在年前赶回长安。
好些年未见许元帅，她头上业已掺了些白，如今万邦来朝，嘉峪关下驻守虽苦寒了些，所幸她要操心的事不多，今日居然难得还着了身妇人的云雁缎绣氅衣，和女皇平日着女装类似，梳了个轻便的螺髻，身姿矫健轻盈，瞧见他们几个带着孩子过来，连忙招招手叫他们进内殿暖和暖和。
“有些年未见元帅了，嘉峪关下可好？”庭悦见着许元帅高兴地很，见她欢喜信阳，就叫乳母把小孩儿抱去给她逗逗。
“嘉峪关自然好得很，不过咱们今儿不聊朝事。”许知年将小孩儿放在腿上仔细端详，“你这姑娘倒生得厉害，怎能生个这么漂亮的出来！云起也抓紧些，头个便这么俊了，下一个不晓得有多好看呢，弘宁那破小子当了这么多年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也该让让了。”
坐在陆云起边上和他分茶吃的沈弘宁差点呛了口：“我作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还是许姨母你传出去的，我昨儿还和我娘说我到八十岁也定俊遍整个长安，您倒好，开口第一句就要我让贤。”
信阳实在太会乱扯东西，咿咿呀呀地就要拽人耳朵，许知年遭不住，把小孩交给乳母后颇有自己乃造星大师的骄傲：“你晓得个什么，你娘怀你的时候我便说，您这胎定要生个俊公子迷尽满天下姑娘，你娘指着我骂登徒子不害臊，要我说，你能这么俊全靠你许姨母这张开了光的嘴！”
沈弘宁哼了半声，招招手使唤边上的乳母把平恪也抱到偏殿去：“您就吹吧您，我俊还不全靠我娘生得好，您这张嘴这么厉害，怎不见您自个生个出来作什么嘉峪关第一美男子。”
许知年拿起手边盘里的干枣砸他：“我说不过你！可这满天下哪有人娶了娘子还日日得意自个美男子的，那都是给人家未成婚公子作的噱头，你儿子都几个了，还要那名号？”
“衣裳首饰什么玩意都能丢，就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丢不得，是吧，美男子？”陆云起捶了下沈弘宁的肩膀，见着外头沈弘基跟着内侍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他坐。
沈弘宁靠在椅背上对陆云起那句话格外满意：“那当然，还得云起大侄子懂我啊！”
范守清幽怨地看了眼庭悦，俩人惺惺相惜地对望，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哦不，只要是个人他就有可能至死都是少年，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