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瑶就被点了中书舍人入中枢侍候立政殿,她与庭悦对碰了一杯,笑道:“兜兜转转,下官还是喜欢伺候陛下。”
叶如璇点点头,有些担忧道:“胡大人仙去,陛下定然要落好大一场泪,王妃大人,您劝着陛下些。”
“说来过两月齐国公会跟着太子从江南道那边回来,国姓爷回京,陛下估计能好好叙旧了。”庭悦应声道是,帮着给她们满酒,陆云起在宣春堂陪闺女,叫老婆出来和女官人一起聊聊天,散散心神也好。
齐如瑶和叶如璇听到此话俱是一愣,相视而笑道:“国姓爷回来,陛下自然会与他好聊的。”
庭悦怔住,八卦的嗅觉瞬间被激发,哆哆嗦嗦地问道:“好聊什么?”
夏日夜空大好,繁星璀璨,三个入朝的女官人边喝酒边聊天,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啥胡大人敢大大方方地聊男人就被提去中枢做中书舍人了。
有些野的东西,别说守清这种规规矩矩的宗妇,就是庭语这般乖乖巧巧的小夫人都不会说啊,然而女官人不同,庭悦搞一夫一妻制,对面这俩可是都有面首的,且她们仨都近身伺候过女皇,共同话题多得很。
齐如瑶听到庭悦喝多了酒在紫兰台攀在女皇怀里被她抱,还在自家老公怀里求陛下留她在紫兰台伺候的时候惊了惊,笑道:“陛下真拿王妃大人当闺女来疼了,旁人若这么放肆,怕早被陛下摔杯子丢出去了。”
“啊?”庭悦怔了怔,吞了两口绿饴后笑道,“陛下也骂我了,说什么‘龙榻之上岂容伊人酣睡’,想来这世上能与陛下同塌而眠的女子,只有圣德皇后和婆母清河郡主娘娘吧。”
叶如璇恍然大悟,王妃大人您就是年纪太轻啥都不懂,这世上跟陛下同榻而眠过的女子绝对只有圣德皇后一个,齐如瑶补充道,算一个半吧,嘉峪关的许元帅陪陛下睡过两盏茶的工夫。
然后她们俩小声地给庭悦科普,王妃大人啊您难道没发现,咱们陛下除了干啥啥都行天下第一名之外还有个很隐藏的属性,她……她是个钢铁……哦不对,钢板,也不对……陛下是个24k纯铁直女。
这个直和庭悦那种走陆云起的路让陆云起无路可走的直还不太一样,女皇的直,体现在她:“龙榻之上岂容伊人酣睡!”
别说紫兰台和立政殿的龙榻了,据说陛下以前作信阳公主的时候,连个娘们唧唧的娃娃都没被她带上公主榻过,齐如瑶和叶如璇使劲给庭悦讲一些琐碎的往事。
女皇凤子龙孙贡养而成,领军作仗千古一帝,手腕狠硬,性子张扬强势又感情充沛,敢骂敢哭敢爱敢恨敢整活,但真说起来,咱陛下的脾气绝对算天下皇帝第一好。
就说下棋,别的皇帝小心眼起来啥事都干,和臣子下棋输了就贬官,臣子让棋被发现了更要贬,咱陛下呢,人家下棋输了根本无所谓,最多跟臣子耍个赖,冷静下后还会自责朕乱耍赖真是个昏君,赏点东西下去跟臣子表表歉意。
庭悦嗯嗯嗯连连赞同,咱陛下超大方的。
许是因为陛下做公主的时候干什么都被先帝说,是以她对底下的几个孩子挺宽和,太子不想来立政殿写作业,她虽难受,但也由着儿子去,后头太子殿下和先太子妃楚氏那桩婚……楚家的门户已攀不起太子妃,陛下看太子情真意切,咬咬牙准了。
恭王殿下小时候皮,开蒙当天上了俩时辰,午晌都没到领着侍读程小将军连逃了八天学,给教书的学士来了个下马威,第九天施皇夫哄着他别别扭扭地上了半个时辰,结果人家突然变出一根宗正寺许申敬大人给的火星苗把教书的崔庆宗的胡子给燎了,施皇夫再好的脾气也生气了啊,只好把恭王带到紫兰台叫陛下来管。
恭王小时候还养过狗儿嘛,就是陛下答应他只要你肯乖乖上三天课,就叫内侍领他去养牲处自个挑点东西养。
那会子恭王殿下也就芝麻点大,陛下在紫兰台龙榻上看书,恭王就把那只他挑过来的小狗勾抱过去给娘亲摸摸,本来母慈子孝挺好的,结果恭王管那只白白的小狗勾叫“赛雪妹妹”。
女皇面色一凛,要死要活把那只狗推给儿子,又骂了一句:“龙榻之上岂容伊人酣睡!”
……果真天子气度,对自家儿子……养的狗照样傲娇使小性子。
齐如瑶想着庭悦既已知道她和婆母清河郡主都干过想赖在紫兰台和陛下睡觉的狂野事,对着满杯的酒慢慢回忆,郡主娘娘抱着郡王爷扣丹凤门,这事砍头都够,禁卫军弓都搭好了,还好领头的任国公秦老大人认识郡主娘娘,不然都不晓得后头会出什么乱子。
宫城内外戒严,几个将军全在劝,您不想回魏国公府回郡主府也成啊,明儿递个牒子再来好不好,女皇满身戎装持刀逼邢国公赵廷师给她开宫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接过侄女怀里的襁褓,叫几个御侍扶着郡主娘娘上辇跟她回去。
那件事闹得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宫里出大乱,臣子都认为郡主娘娘再如何也要被责,没想到女皇根本没生气,在辇上听自家亲亲侄女说了一大堆老公孕期出轨俩人吵起来,还被他甩了个耳光,陪着她狂骂陆成敛。
骂完了女皇抱着亲亲侄女哭了场,沈家的孩子全靠你姑姑我了,再怎么样都不会叫你受委屈。
那天施皇夫也在,陪着陛下劝了好久,郡主娘娘抽抽搭搭同意休夫,然后女皇摆摆手叫齐如瑶把郡主娘娘和云哥儿带回延翠阁休息。
清河郡主那会子说来也年轻,抽抽噎噎地问女皇,姑姑,小嘉禾能和你一起睡吗。
……这下女皇生气了。
她叫施皇夫给她卸甲又愤愤地说什么龙榻之上岂容伊人酣睡,朕的龙榻只睡朕的男人,你来睡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姑姑我刚打完高句丽回来,现在上朝还要那群人吹我彩虹屁才舒服,恨不得找个机会再打一仗,今儿倒好,我都准备和施斯儒歇了,好家伙,赵廷师那个货禀报有人在扣宫门。
我还以为隔壁突厥脑子抽了敢来掏你姑姑我的屁股,准备出去跟他干一架,顺便让长安城百姓看看我盛化皇帝的本事。
合着就你闹了个家庭纠纷,国怀最近身子不大好,你弘兴弟弟昨儿又拉着侍读薛道凌去楚家玩了,朝上事情又多,我心烦得很,到手的架还没了,就想好好睡个觉舒缓舒缓,别来咕咕叨叨,你要真害怕……我指个男人过去伺候伺候你?
沈嘉禾直接吓呆,女皇气鼓鼓地进内殿换衣裳,施斯儒在外殿收拾甲衣,好言好语劝了好久,才把沈嘉禾给哄走了,后头清河郡主出嫁安南,临行前特意去找施斯儒,叫了他一声姑丈。
庭悦只觉我仿佛理解了我又仿佛没理解,但我确实大受震撼,陛下啊,您怎么当皇帝当得如此……可可爱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