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三百一十七章:废太子1
    “儿臣比不得陛下胸襟广博。”太子对上母亲的眼睛,母子目光交汇,只觉满目苍苍,心口抽凉,“儿臣禁足二月,心下清明许多,儿臣得陛下之深爱,无论是身为儿子还是身为臣子,陛下要续弦册皇夫,便册吧。”

    女皇冷眸扫过,怒火升腾:“这便是你闭门思过思出来的东西?还是你琢磨了四五日琢磨出来的东西?”

    太子养了死士要过来杀亲娘,女皇为了那点母子颜面把脏水泼在他弟弟上变成他弟弟上班不认真被仇家行刺,她为了护儿子受了惊养病,现在太子最好的态度就是陪着把这事一起囫囵算了,然后人家那意思居然是:

    陛下我叫人杀了你没成功,算是我欠你一回,为了补偿你,我允许你二婚给我找个后爹。

    您还以为这是做买卖啊大兄弟!你娘特么的是皇帝啊,人家给你找十个后爹都不用跟你商量!

    沈弘兴咬牙看了眼女皇,道:“陛下向来侍君左右,儿子心里记得济川伯便是,既儿子再说这些扰陛下烦心,以后便不说了,儿臣为陛下做盏茶吧。”

    “朕老了,喝不大动了,你有心便好。朕瞧着已日暮西山,你跪安吧。”女皇眸色平静,理了下自己的衣摆,声音温平。

    太子身子凝滞,行礼跪安。

    女皇轻轻站起,眸色狠厉地看着沈弘兴的背影,只觉心凉到目眦将裂,手紧紧地攥拳,缓了口气后示意庭悦过来给自己搭着手,嘱咐下头的施斯儒:“今日吃斋,施郎去小厨房为朕和行止备碗五味羹。”

    施斯儒长叹了一口气,道:“好。”

    女皇领着庭悦穿过紫兰台绕殿而造的抄手游廊,行至一小厅外屏退了众人,回过身将庭悦头上那支有些松的步摇紧了紧,粗粝的掌轻轻摩了摩她的面颊:“沈家孙媳要见先祖,衣冠必整。”

    这是女皇在紫兰台设的家祠。

    这地方庭悦没来过,不过沈弘宁和她说,他们四个成婚前一日,除了要在承晖殿行告慰先祖礼外,都会按着女皇的意思在紫兰台的小家祠跪半个时辰,以求先祖保佑,沈氏皇脉源远流长。

    女皇示意庭悦给先帝并着四位王爷和清河郡主的牌位添了轮香火:“朕底下的几个媳妇,除了你,就只有娆娆来过,你我给他们告个安谢个罪吧。”

    她挥开衣摆,轻轻往蒲团上跪了,庭悦顺着女皇的动作行了六肃三拜,双手合掌,心中波涛汹汹,她要废太子。

    她终是要废了自己中意二十多年的儿子。

    女皇身子微躬,双手合握,自言自语道:“阿妤替阿爹看了这江山廿六年,看到阿妤头发和阿爹一样白了,阿爹,阿妤也老啦。”

    她三个哥哥早逝,四哥哥身子不好,先帝坐镇长安底下子嗣稀薄,新旧氏族各种势力怕也有不少想着自己能把先帝推上皇位也能拉下来的。

    是以先帝坐镇皇位稳如泰山,除了他自己有纵横朝堂指点江山的本事,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有个比全天下男人还能打仗的女儿,沈妤几乎打下了整片山河,麾下好将璨若繁星赤胆忠心,还在马背上给他生了个外孙。

    沈大成为沈妤坐镇后方,疏粮草,筹兵马,造军器,在长安为她看图先一步分析战局,一内一外配合得宜,她先是功臣武将再为女儿,他先是帝王陛下再为父亲。

    他们父女关系糟败得一塌糊涂拉来扯去,可为着皇位安稳山河方定,他们就是彼此最大的倚仗,是最亲密的君臣。

    她能做皇帝,因为无论她再放肆都是皇帝膝下最有本事的孩子,是荡平整个天下最大的功臣,他在皇太女的诏书上盖玺,如今看来,也未必全被她所逼,应当也有三两分阿爹觉得阿妤能做个好皇帝的原因吧。

    可她再像阿爹都不是阿爹,沈弘兴再像她都不是当日的平阳公主沈妤。

    “阿爹若牵挂女儿,今夜为阿妤托个梦吧。”她语气平静极了,两行清泪平缓地滑过她沧桑沟壑的面颊,砸落于冰凉的木板,“事发到如今,朕小器。”

    庭悦泪流满面。

    女皇对着先帝的牌位做稽首大拜,摇摇晃晃地要起来,庭悦连忙爬起将她扶住,外头已亮起了繁星,女皇拍着她的掌心轻轻道:“悦儿,莫怕。”

    “微臣不怕。”她只觉五脏六腑都有些被撕裂得疼,她亲眼看着一个皇帝的哀默心死,爬起,再哀默心死,再爬起。

    这世上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有儿子觊觎她的龙椅,也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太子豢养死士要杀了自己,更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一个死性不改的儿子。

    后头三日,朝堂平静。

    每回下朝,女皇都会钦点几个官员前往政事堂议事,朝堂上一日比一日凝重,互市监明明在报我朝商贸繁荣又增长了不少个百分点的好消息,满朝就没几个大员会附和笑几句的。

    三日后,庭悦按着女皇的意思,下朝后立刻前往立政殿议事厅。里头已经有官员在了。

    中书令李居文;中书侍郎虞伯正;中书舍人张津瑞;侍中项玄真;给事中徐锦生;礼部尚书罗士哲,礼部主爵苏万浩;尚书左仆射许申蓬;宗正寺卿许申敬。

    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刚好能立刻拟出一份废太子的制书。

    东宫里有项家的嫡亲孙女,女皇说要废太子,项玄真照样乖乖过来拟诏。

    女皇见人已到齐,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睛点了下头,下颌抬向李居文的方向:“拟诏吧。”

    “是。”李居文躬身应礼,自拿了狼毫笔取了竹简写已经敲定好的废太子诏文,殿内只有笔触竹面轻轻划过的声响,空寂无声。

    诏文拟完,中书省的几个官员画名呈上,女皇凤眸厉睁,提笔去拿羊毫,长吐一口气,在下头披下今日:盛化廿六年,五月十一。

    写完后,她将吸饱墨汁的狼毫狠狠地一扔,指着眼前的臣子狠狠地喘着气:“朕叫你们给朕教好他,你们就把他给朕教成这个样子!啊?朕怎么会把他教成这个样子!朕怎么会把他教成这个样子……”

    “朕亲自教了他围猎,朕领他去猎他要的大蛇,表哥,朕怎么会把他教成这个样子……”女皇抱住了自己垂败的头颅,一声又一声地呜咽叹息。

    许申蓬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陛下龙恩圣意,莫要自责了,都是臣等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