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三百一十六章:神化引
    这才是她的儿子,天底下选太子从不是选手上干净,私德明白的,要选,就要选最有手段最有本事最有胆子的,要选最像她自己的。

    这个儿子,像她。

    后头几日倒也寻常,许申蓬每日派个内侍过来给女皇送公文,庭悦白日伺候女皇用药就寝,陪她在紫兰台走走透透气,晚上就和陆云起住在宫里。

    女皇肉眼可见得沧桑了好多,所幸高热已退,后头两日就叫人挪了个美人榻在殿外藤蔓绕缠的篷下半躺着看庭悦编姓氏志,顺便叫了施斯儒过来抚琴。

    施斯儒比女皇小了好些,庭悦才意识到其实他也有些掺白发了,他在女皇塌下摆了个蒲团席地坐了,低头垂首抹挑得认真。

    女皇接过庭悦写的兴宁许家姓志,点了下头表示满意,递还回去的时候轻扣了下美人榻边,问道:“你家西席是应希孟,内学也会有律学的先生来教琴律,朕倒是从未见过你抚琴弄箫的,只吃过你做的茶山水。”

    庭悦收回书卷后羞赧地笑了笑:“陛下莫打趣微臣了,微臣一释褐就随了军,嫁的夫君也是武将,细算起来好些年都没仔细碰这些风雅东西,就差焚琴煮鹤了,实在怕污陛下清听。”

    “无妨,朕想听听。斯儒,把你的琴让她试试。”女皇指了下边上的施斯儒,示意庭悦过去。

    她点了下头,按着自己残损的记忆弹了两句《渔樵问答》就泄了气:“陛下,微臣只记得这些了。”

    “忘谱了?”女皇眯着眼睛哼笑了一声,“斯儒,她不是喜欢《神化引》吗,你教教她,朕听着。”

    施斯儒轻轻应了声,又拿了个蒲团坐在庭悦身侧,手点了下八徽,道:“瞧郡王妃应当是会的,本宫为你指个谱吧。”

    “好。”她轻轻点了下头,垂眸用指徘徊顾慕,拥按仰按。

    《神化引》又名《蝶梦游》,相传为庄子所做,庄生梦蝶,神与物俱化,羽化而登仙,这首曲淡泊超然,梦惊南华。

    女皇躺在美人榻上指背抚了下自个的额头:“若朕的大哥哥还在,朕不会做这个皇帝,四个哥哥朕只服他。悦儿,你可晓得朕八九岁那会子在想什么?”

    记了上句忘了下句谱子的庭悦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听到女皇问话,道:“陛下龙意,微臣猜不出来。”

    “朕那时候想,朕要跟着朕的大哥哥一起打仗,等山河太平了,朕就去帮大哥哥管禁卫,休沐的时候就这么在自家藤篷下,朕的夫君教朕的女儿抚琴,朕在边上为他们舞剑。”女皇说着说着自个都笑了,语气温柔,“朕那会子觉得世上的姑娘独朕和知年敢打仗的。”

    “你七岁拿案首后,交州那块的官员为了奉承,常想法子从你父亲那套了你写的诗文送来,你只比弘宁小了些许,朕是拿你当半个孙媳半个外头养的姑娘来看的。”女皇没有偏过头看庭悦,望着覆住阳光直射的层层褐藤,语气柔缓。

    庭语勾挑的手微微凝住,吸了下鼻子:“能得陛下垂怜,是微臣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朕如今已舞不动剑了,叫斯儒教你弹两句琴,朕就这么听着,过过少年绮梦的瘾头。”女皇释然地笑了笑,仿佛在搜寻自己曾经想过的另一种人生。

    “微臣乃陛下子民,本就该与陛下尽享天伦的。”庭悦顺着施斯儒的示意去勾七徽六品,声音温顿。

    庭悦的亲爹在艺术造诣上非常浅薄,他最多领着庭悦在书房感受一下他高情商的熏陶,做司户的时候教她看些公文,进大理寺后教教她狗官该怎么判,脑子抽了鸡娃下女儿刺绣啥的。

    她的香道插花宫仪跳舞全是白姨娘那个三脚猫教的,茶道是上辈子加上俞氏亲手指点的,至于什么琴箫勋琵琶排箫之类乱七八糟的风雅东西,是应先生夫妇领着启蒙的。

    庭悦忽然明白了她家自成一派的教育方式:爹娘也就这点本事,能传授给你们的都给你们。

    她毕竟有基础,第二日将琴谱全记下后,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女皇和施斯儒身边完整流畅地将《神化引》抚了出来,女皇颇有些自己带出了个好徒弟的喜悦,还自伸了手帮着拨弄了两下,忽听得外头傅御侍来报,太子来了。

    “朕身子不爽,叫他明日下朝后来立政殿见朕便是。”女皇神色微凝,又轻轻思索了下,“罢了,让他进来吧。”

    太子向来看不惯女皇身边有小爹伺候,施斯儒正要告退去内殿,女皇攀过去拽了他一下,“朕懒得让他了,无妨,你在这陪着朕。”

    太子入紫兰台藤篷,见到的便是女皇正坐于美人榻边,捧了茶看施斯儒点拨庭悦抚琴,下身跪礼道:“儿臣恭请陛下圣安。”

    “朕养了几日,弘基和玉衡,云起和弘宁都来看过朕两趟,你倒是头回来,坐吧,陪朕喝些茶。”女皇眸色淡淡,挥了下衣袖,叫他坐了。

    “陛下龙体欠安,儿臣想着多去给许大人帮帮忙也是给陛下分忧了。”沈弘兴接过茶水后也不喝,眼光扫过坐在琴边给庭悦递琴谱的施斯儒,“想来是陛下这几日好些了,是以叫了施侍君领行止抚琴。”

    女皇眸色千转,沧桑的眼睛透出光亮,看着自家儿子话语深深:“朕老啦,这么病一场,自觉身子都空了一块,这几日都在躲懒,青雀儿几个孩子近来可好?”

    沈弘兴轻扣了两下茶盏,啜饮半口后往边上放了,语气端方:“皇孙们都好,陛下,昨日甘大人叫了薛小将军和清河郡王去了魏国公府。”

    女皇嗯了一声:“陆深玩忽职守,被人冒了名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朕叫御史台查了魏国公家这些年的私账,一并发落了。”

    庭悦心下明白,女皇可以放过亲儿子,但她肯定要敲打,魏国公陆家铁定完了,至于自己亲儿子,她会慢慢削。

    “魏国公是清河郡王的亲父,他家既有错,抄便抄了,何苦叫清河郡王也跟着去,逼他亲押父亲上牢不成。”沈弘兴语气有些急躁,那意思是你要敲打我可以,要削我也可以,特意叫陆云起把亲爹府邸给盘了,暗示太子把你对亲爹的那些磨磨唧唧的玩意给斩了。

    庭悦有些愣,轻轻道:“婆母是休夫的魏国公,若真论父亲,夫君承的是安南都督黄行的教养。”

    女皇哼了一声,凤眼龙威,语气冷肃:“都到现今了还在计较这个?”

    她叫陆云起跟过去抄,只是想当着满朝人撇清楚陆云起的陆和魏国公的陆一点关系都没有罢了。否则陆云起头上顶个亲爹被抄自己啥事没有也不帮忙不仁不孝的名头,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