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化鲤当年在太学读书就是你这个老货教的,特么的咱御史台就是个管官员贪不贪财收不收贿的地方,他现在敢提休弃一个陛下亲赐婚的郡王妃,皇家宫闱的事御史台也敢管?你怎么教的他啊!
虞伯正莫名其妙被老兄弟骂了一顿,他虽然没有常大雅这么会骂人,但又不是吃素的,直接激情回骂,这关我啥事啊,你大爹我教过的学生多了去了,如今因为收贿赂被砍头的都有好几个,咋,这都能怪我头上?
徐锦生想着好歹是自家亲儿子,都这情状了就出来给儿子求了个情,这总没错的嘛。
结果沈弘宁在旁边冷不伶仃地来了一句:你们懂个屁,徐化鲤在太学就喜欢过悦姑娘,悦姑娘打小就喜欢云起大侄子,这破关系本王都看得出来,当时京城又不是没传过楼小三和徐二的绯闻,徐化鲤说要皇室休了她,然后他会干嘛本王用鼻孔想想就知道,傻不傻啊你们。
女皇傻了。
徐化鲤傻了。
徐化鲤他爹徐锦生傻了。
徐化鲤他泰山崔承宗傻了。
徐化鲤他同僚范守元傻了。
徐锦生他亲家楼修远傻了。
楼修远他亲家应希孔傻了。
常大雅和虞伯正架都不吵了直接呆住;程允恭拉着许申蓬的手直叹现在的小孩真会玩;范宥桥一个脑袋十个大,腹诽自己是造了啥孽摊上恭王这么个女婿;本来准备好再在紫宸殿打一架的段川和薛保都有些懵逼,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徐化鲤这种真君子向来坦荡得厉害,大言不惭直接说,对,没错,微臣当年是对悦姑娘起过心思,可微臣与她连发乎情止乎礼都算不上,微臣写状弹劾只因这是微臣本分,请陛下明鉴。
沈弘宁又来了一句:那本王问问你,悦姑娘被休弃免官,心情郁郁,邀你去思饮居喝酒,你去不去?
徐化鲤喉头哽住,端正道:去,不是为着少年时一点情思去。而是本着微臣与悦妹妹昔年同窗同年同科同僚,两家亲眷,兄妹相称的情分去。
……然后陆云起就暴走了,怒浪中烧鹰眼猩红,在一半朝臣懵逼,另一半在疯狂输出吵架中喝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在觊觎本王的女人,不想活了吗!”
声音振聋发聩掷地有声,言下之意是谁敢提休妻爷下了朝就拿槊先把你砍了,把所有人都吓了个大跳,女皇挂在龙椅上的一抹宫绦都震了震,要不是沈弘兴拉了他一把,陆云起估计要冲过来揪徐化鲤衣领了。
在邓致甫旁边摸鱼的葛舒尧身子抖了抖。
有些官员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去年这会子还有个温宿在宴席上说什么自己只恨当日没追楼行止呢,清河郡王惧内归惧内,可这每年冒一个莫名其妙的情敌出来,换哪个男人不狂暴啊。
你猜那群八卦的朝官是在乎徐化鲤的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要不是顾靖拦着,崔承宗的笏板都要砸徐化鲤头上了,徐锦生倒是没人敢拦,对着徐化鲤骂了好几句叫你跟你楼伯父学,啥玩意都没学出来就算了,你今天是要当着满朝文武这么多人的面直播刨楼家祖坟?
正在担心女儿的楼修远莫名其妙被cue,本着好歹那也是他侄子的原则还去劝徐锦生不要气,年轻官员有些二愣子很正常嘛是不是啊。陛下,行止和清河郡王少时共在江陵主事吏部都有记档,那会子郡王爷只说自己是个平头子弟,虽没正式说亲事,但私下信物是早与微臣换过的。
后头郡王爷大破碎叶城,楼家鄙陋,悦儿自觉这桩亲事不可高攀,便想着家里先为她招婿纳人,从此信物作废,两相清白。清河郡王重情重义信守承诺,这才亲写折子求娶,若非如此渊源,他脑子抽风了一个郡王爷要娶女官人?
有理有据,逻辑顺理成章得可怕。
高情商就是高情商,有的都能说成没的,没的都能说成有的,他直接把庭悦说成与陆云起相识于微末,俩人打小娃娃亲,关徐化鲤啥事啊,撇得干干净净。
紫宸殿又傻了一片。
陆云起一边傻一边感慨自家老婆说得没错,他泰山大人是多妙的人;难得来次朝堂的秦义节又嘤嘤嘤了,陛下啊这对鸳鸯多深情多不容易啊;沈弘宁还在旁边问陆云起你俩娃娃亲你还给她选面首,牛啊你!你泰山知不知道你婚前还拉着我给你未婚妻选面首的?
徐化鲤据理力争,继续耿着脑袋要说自己跟楼行止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得亏常大雅嗓门大拽着项玄真要讨论什么兼爱非功之类的玩意,把那二愣子的声音给盖住了。
女皇除了当皇帝和打仗,这辈子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底下臣子们莫名其妙整个好活给她瞧,她在吵吵嚷嚷中居然能把常大雅瞎侃的“兼国覆军,贼虐万民”“今以并国之故,万国有余皆灭”“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之类给听进去了。
她的身子往龙椅背上倒了倒,抚了下手边,怅惘深情道:“五个杀了头,四个流徙二千里,还有十六个被徒的,那一月江陵连个能代郡守的县官都无,她把那些罪囚全胳膊全腿儿地交还给程允恭,一个垂髫民女,从小就不怕死罪,拿了斧头劈开衙仓放粥放粮,诸卿吏部功绩考评都是释褐那年起写立档,楼庭悦,她当年八岁。”
她打小就是这个性子。
彭祖道手持竹笏,躬身恳切,想到幼年奔离的辛酸,语气哽咽:“末将有半条命,就是王妃大人少年时粥饭相赠给的。”
任国公秦老大人又嘤嘤嘤了。
“今日先散了吧,你们吵得朕头疼。”女皇揉了下眉心,摆摆手叫殿中监持仪退朝。
入夜时分,陆云起帮庭悦上药,慢吞吞地把在朝上的事一点一点地讲给她听。
“诶?那衙仓的门不是你拿着斧头砸开的,陛下怎么算我头上了?”庭悦的伤口碰到药粉有些痛,嘶了一声。
陆云起见她疼,轻轻地吹了吹,小心道:“放粥放粮都是你做的,我劈个锁有什么好说的,全记你头上好了。”
庭悦感动地抽了抽嘴角,怪不得自己放别人眼里武德如此充沛,官宦女八岁拿着斧头把镇木大铁锁劈开,多新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