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用像姑娘家那般调转下眼波,做一副女子独有的娇憨情态,她只要这么无惧无恐地深深望着,就像能望穿他的五脏六腑。
“有些像,又不像,王妃大人的性子须得高明才智来撑才显可爱,如今想想当真如是。”葛舒尧被她看得心虚,垂首轻轻避开,又做了个礼。
庭悦微微笑了下,甩了下衣摆,往他那走近一步:“既往事沉水过,葛大人也该怜取眼前人了。”
说此句时她话语平得像是在念册子,也不去看他,自敛了下官袍往外走,二人擦身时她的衣摆与他略略拂过,卷起心浪千千。
男人嘛,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庭悦如是想。她也没指望葛舒尧为她痴为她狂,这个人接近她本就有所预谋,她就想看看他要整什么活。
最近她和陆云起经常在家练骑射,白牡丹的年纪也已经大上去,陆云起就弄了几匹新的,免得家里到时候无马可用青黄不接的。
这几月朝堂都充满着老子要和南诏干一架,不打不是好男儿的热烈气氛,可女皇今日问问王老大人战车造得咋样,明日问问卢国公京郊大营那边的兵马操练地如何,就是不说打仗的人事调动。
朱寒帆总算忍不住,来问女皇您要打仗就打呗,咱不怕,可这都几个月了,太子和南安郡王今天你来兵部溜一圈,明天我来十六卫逛一逛的,您就算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俩,您先想好咱这回打仗派谁做元帅啊!
结果女皇微微眯了眯眼睛直呼爱卿说得有道理哦,这样吧,朕也好久没去打猎啦,正好下个月朕过生日,给朕安排场秋狝呗,既儿郎们都要抢军功,便有才者任之吧。
打仗训兵培养实战能力最常见的法子就是把将官兵士们全丢到猎场去溜一圈,女皇已多年未曾秋狝,这回倒把京中勋功七转以上的将领并着朝中官正四品往上的武将和几个陛下信重的国公国候全都请了,要在那个皇庄大围场住个几日。
庭悦难得再次着戎装上马,她的锁子甲甲片细小整齐,串连成甲丝严密合,反倒比板甲更能抗尖刀,自然也要比寻常将官所用的锁子甲重,她是成婚以后才晓得这套甲本是陆云起去少府监给自己选的,然后打着爷个子太高好像穿不来的旗号叫沈弘宁那二货走赏赐的门路转赠给了她。
她问陆云起你究竟还暗戳戳地给了我多少好玩意,他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表示我这不还送了你一个世间绝佳好老公嘛。
庭悦在沉思是不是自己太会整活了再加上隔壁沈弘宁又是个大妙人,所以他俩润物细无声地把陆云起这个一板一眼正经乖巧的阎王小将军给同化了?
罪过罪过啊。
女皇的生辰在夏末秋初,天气还有些燥热,然这个猎场有山有水,层林片片,道道树荫下来,体感温度还算适宜,这回秋狝,守清、楚娆、还有玉衡全跟着自家老公来了。
陛下治下,京门贵女别说骑马,会打马球的都有一大堆,她们仨自然也会,骑着马跟在夫君侧,女皇领着人群往围场里溜达,亲挽拓木弓射箭引发。
围场中置了大帐,女皇在正位上端坐后眼睛凤眼扫过底下的子侄将官儿郎:“朕老啦,叫朕的媳妇们和你们这些老货来陪朕说说话,就等着你们暮色回来,猎些好东西给朕瞧瞧。”
“陛下才不老,末将看您挽弓,一晃眼还以为咱们还在鲜卑呢!”卫国公薛保在下头的位上做礼,话语甚至还带了些诙谐,“末将听闻这回养牲处放了几只漂亮的墨狐,太子殿下已和犬子约好,定要猎一只来奉给陛下。”
女皇悠悠往下头的沈弘兴望去:“那朕等着太子的好消息。”
沈弘兴向女皇拱手做礼道:“儿臣自会不辜负陛下期望。”
女皇看向站在陆云起身侧手持角弓的庭悦:“朕最欢喜行止这个孙媳,诸位也晓得朕疼她疼得快没边了,你们这些老将军看看她,她是不是还有两三分像朕少年时?”
庭悦知道女皇抬举她是为了后头保住她做铺垫,嘿嘿笑:“微臣怎敢像陛下,您都不晓得昨儿王爷还在叫微臣留在帐内陪着您,他说微臣那点本事,怕要被野猪活吞了。”
女皇把手边的果子丢给陆云起:“她在龟兹就敢一个人到敌后去,放你眼里她刀箭样样不成的?满朝文武全在传你惧内,朕看你不是惧内,你就是护犊子!”
陆云起挡手接过果子后抱拳做礼:“小孙怎敢不惧内,小孙欺负她一下,陛下都要过来给她撑腰的。”
“行止是行军作仗的官人,朕留着她在帐内就拘着她了,你既这么担心,去给她做个副猎。”女皇似乎很不在乎陆云起头上有个惧内的名号,她还在立政殿劝过庭悦他自己都不在乎你在乎这干啥,这又不影响他打仗的时候是个猛人。
庭悦也不是在乎他头上那个惧内,主要是自己不想被别人当成母老虎啊!
然后女皇她说……她说你就是母老虎你装啥小白兔呐!
“末将领旨。”陆云起躬身做礼,偏头问庭悦,“也不晓得楼大人今日想猎什么。”
“一猪二熊三虎,要猎就猎最勇猛的。”庭悦扬头看他,俩人目光交汇,意味深长地全都笑了。
围场的野物大多是提前就散养在这的,陆云起带了饵料,在林间深深野草繁茂的地方布置了诱饵,就拉着庭悦到高处蹲守去了。
打猎明面上看得是武力值,其实是看心理承受能力,要猎大货,就要会忍,方才他们出帐上马时女皇还打趣了下恭王,说他磨磨唧唧的,要不跟着庭悦去做个补刀手,结果沈弘宁难得正式,说自己已想好了要和大哥一起猎的。
亲哥和堂哥,沈弘宁站队站得明明白白。
蹲守的时候要少说话,庭悦和陆云起把马在边上置了,俩人在高地盘腿而坐,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隔着甲胄去抚他的背,吸一下鼻子,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