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知道妻子又在忧心打仗的事,轻轻地摸了下庭悦的脸。
她最近时常边练武边同陆云起说自己根本就不想打仗,还和他作了分析,南诏那地方要是战略位置重要,或者说经济体量大,女皇年轻时就会把那破地方打下来了。
女皇早年扶持着蒙舍诏扫平其余各诏,而后直接把异牟宜推上国君的位置,这么多年过去了感情淡了很正常,可那地方本就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与咱们这边文化又大相径庭,就因为他们折辱了一下南安郡王的面子,然后弄得大军压境,两国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何必呢。
再者,她也舍不得陆云起,万一他们长距万里,有妖艳贱货勾引他呢,而且他们现在连个小孩都没有,万一他有个万一咋办,庭悦连个小孩都没有给他守纯寡?
虽然她现在身强力健的,夫妇俩能同去南诏打仗,万一路上他俩弄出个小孩出来,就那瘴毒,一个刚产育的妇人和一个新生儿,不想死也难得很。
弄得陆云起莫名其妙,天天安慰她你每天在担心什么鬼玩意,你老公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大猪蹄子吗,而且南诏哪是在折辱一个郡王,还有康定县主呢,他们那嘴脸跟在女皇头上那啥啥似的,女皇傲气狂妄了大半辈子,谁吞的下这口气啊。
你少说两句不打仗的话,我先问问你,女皇有说过这回派哪个宗亲去吗,啊啊啊还没说啊,那这回元帅定谁啊,我觉着可能会定薛保,什么,会不会让我作元帅?不会的你想啥呢,我年纪太轻,一个给太子打工的做了元帅,到了南诏不变成太子给我打工了?
陆云起认为自己这回约莫还是个行军总管,他还和庭悦说,你自己也看得出来南安郡王和太子在干嘛,我朝能身先士卒的青年将军不多,他肯定会上的。如果女皇派太子去南诏,他就能纯纯地打仗混军功;如果女皇派了沈弘基,那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陆云起明晃晃太子的人,和沈弘基去南诏,只要他表示出一点不想跟南安郡王保持长久合作关系,怕是会被他们当作劳模来用,硬生生地疲乏劳累死。
自己在朝上的地位陆云起清楚不过,年轻的新兴宗亲武将,还有好多年的劳模可以做,宏观点他能打江山护山河;微观点他站在谁后面就是谁争储的大筹码,这么猛的人沈弘基笼络不过来,自然是宁可把他弄死也不会拱手让给沈弘兴啊。
所以嘛,你在立政殿也多提着点太子殿下,太子好了你老公我才会平安,知道了吧。
陆云起昨日在塌上搂着庭悦把这些设想全说出来的,庭悦半是装半是认真地直接被他吓哭,然后他一边吻怀里的妻子一边纳闷:这关节条理还用我教你,你书读哪儿去了这都想不到?
庭悦攀着他的腰身很小声地说什么这事在她眼里真没有严重到异牟宜想在女皇头顶那啥啥的地步,异牟宜年纪也大了嘛,老年人都比较敏感,这事俩国坐下来谈一谈说不定就不用打仗了。
而且她最近读史书,皇帝年纪大了多少都有点好大喜功,你看看如今这疆域,如果要说缺确实只是缺了南诏苍蝇腿儿那般大的瘦肉地方,可打那地方真的是成本大于收入,你说女皇是不是老糊涂了?
吓得陆云起差点从塌上弹起来,捂住她的嘴巴哑着嗓子问她你疯了吗,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好现在房里就我们两个人,莫抱着我了,你赶紧给我起来,先到小书房那边抄三章《忠经》反省反省,不抄完别回来睡!
……庭悦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头回被罚抄是被她老公罚的,陆云起和她就是同类人,她把老公当临时NPC,给后面整大活作铺垫,陆云起虽做了沈弘兴的刀刃,动不动来跟老婆套女皇的话,但他心里照样是先忠君再疼庭悦的。
庭悦在想昨晚被窝都焐热了,结果被亲老公赶下去抄书多少沾点后现代风格,她也没跟别人结过婚,有空得问问别家夫妇相处是他们这么乱来的吗,他俩这婚后日常太奇怪了!
俩人就这么不说话,都很有心事地靠坐在一起等动静,约莫等了快有两个时辰,才听得下头有嘻嘻索索的声音,陆云起示意庭悦去持弓,自己将腰边的配刀紧了紧。
野猪有视野盲区,看不到上面,二人搭弓射箭,陆云起的拓木弓上劲快扎得深,他先射中野猪腹部后,庭悦立马跟上,顶快速地用手中角弓给那大野猪补了三箭。
它根本就没被扎死,受惊以后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往树林深处逃窜,庭悦翻身上马,打马往深处去追。
按理来说捕猎最好有三个人,一人主猎一人副猎,还有一个做补刀手,可陆云起这种狂野武将自己单枪匹马都有胆子跟野猪对打,女皇叫他今天别跟着太子,那他纯属是陪庭悦玩来了。
庭悦策马顺着地上的血迹往深处追,瞄准了那野猪的身影眯着左眼又给它来了几箭,陆云起在后边跟着,帮忙补了两箭,看着以前还不敢骑马的小姑娘对准又痛又怒,獠眼猩红,回身怒哼的硬毛白领黑野山猪的脖颈,用腰边横刀死死插入,血溅在她的腿甲和俯下去的面上,喉头轻轻动了动。
她其实很骁勇的。
野猪还在喘气,庭悦见它已动不得的样子,翻身下马后将它身上的箭镞一根一根地拔开,丢在边上,用匕首划开它整个头颅,满手满面的腥血。
陆云起吹了个哨子叫远处的东树和西林拿好绳子麻袋把野猪给捆了,轻轻扶起庭悦,伸手去揩她脸上的兽血:“悦儿胆量可作将军,有什么可怕的呢?”
庭悦将手随意往甲边抹了一把,睁开猩红的眼去看陆云起:“夫君,畜生和人是不一样的,再者,我……我当真见不得你冲锋陷阵,我会心慌死的,宁可自个上。”
“哪有夫君在后头,由着自家娘子往前冲的道理。”陆云起虚扶庭悦上马,叫西林将庭悦的那匹牵着,夫妇二人同乘,他把她圈在怀里,慢悠悠地往林子外走。
庭悦也不顾身上的腥血味,大大喇喇地往他怀里靠:“别家娘子说不定也想,这不是她们都没你家娘子这么好的本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