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二百四十九章:这是家信,也是国书
    康定并非只是南安郡王的嫡长女,她是除陆云起外陛下头一个孙辈,去南诏又是陛下多番不肯,思虑良久才放行的,康定死了,陛下当然会大怒怪罪南安郡王夫妇为父母的失职,而太子东宫的那些孩子,近年来茁壮得很,你说,陛下会不会做比。

    当日陛下不过是叫沈弘兴罚跪于立政殿,为了他东宫颜面无声无息地谁都不晓得,既折辱不了面子,说起来这般的惩罚不痛不痒,再者,就算太子被罚跪以后看开了,不准备下手了,可下边的人呢。

    若弄死康定县主本就在计划内,太子在长安,手底下的人收消息不够快,或许还有人自有打算野心勃勃,那么许多谋算是定下来以后就收不得手的。

    可稚子何其无辜,可稚子何其无辜!

    守清见庭悦双拳攥紧,又帮她满了杯白水,轻轻推过去,小心道:“我也不晓得这封信我该如何回,实在是心头糟乱得厉害,小康定……我自个提笔三四次,心口都要痛伤,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安慰玉衡的话。”

    庭悦还在被自己那个猜测心惊得厉害,善恶是非,这世上哪来的善恶是非!天底下多少冤债孽债,哪个不是上一代的人自己污糟,全报在底下的孩子身上。

    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哪个孩子不是吃着父母乃至祖父母存的那些龌龊肮脏长大,这苦痛她做余思蒂的时候早就尝过了,陆云起也尝过,范守让也尝过……谁没有尝过!这天底下有几个没尝过的!

    人就是这么爬着成长起来……然后死掉的。

    段岐山的死还能说是皇家内斗臣子不想受也得受,那康定呢,她只比庭熙小了几个月呐,这世上有人吃着上一代的腌臜爬起来撑起来活着,有人直接为着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死了。

    哪有对错,哪有对错,他们这些大人,搅在朝堂里头,为了功名利禄,荫封勋补,步步小心筹谋仔细,早就不知道什么道与不道,大同不大同了。

    庭悦自问自己还算是个有心肝的人,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该如何自处,狠咬了一下唇,道:“二叔母可有笔墨,侄媳为您侍书,您照着侄媳的意思给玉衡叔母写封回信吧。”

    范守清应了声,将大氅卸下来,添了件大袖再披上,颤抖地拉着庭悦的手,引着她往木屏前头的小书桌而去。

    庭悦拿起半靠在砚台上的陈香玄墨条,洒了点水,一点一点的地研着,范守清铺开纸笔,端然坐于桌前,见砚台上刮擦明显,才小心地将手中羊毫轻轻地沾了沾墨,写好信面抬头后忍着哽咽道:“悦姐姐说吧。”

    庭悦手中不停,轻声道:“便先写惊闻噩耗,哀不能已,万求玉衡努力加餐饭,好好振作。”

    守清点了点头,她一手漂亮小楷比庭悦这个打小写行书行草的端正规矩多了,每个字都方方正正,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儒门贵女,方严矩正。

    庭悦研墨的手开始放缓,长吐一口气,道:“先问问他们的世子平绥……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可还好,另外,便说皇家子嗣绝不可流落在外,前儿我过来与恭王议事,二叔母你无意间听到鸿胪寺一直接不到边贸国书,我这个鸿胪寺少卿正在想要不要禀报陛下,再派一个队伍前往南诏。”

    有些事别人揽不了,就让她楼庭悦来揽吧。

    南安郡王和太子这锅浑水她早就不晓得该放点怎样的催化剂把正邪分开来,她好像真没这个本事,她只晓得她吃的是陛下给的功名利禄,那她便只做陛下的弘文馆学士楼行止。

    陛下要家国和兴,她就尽力捧出来一个家国和兴。

    庭悦心略定了定:“便说你虽不大懂朝政,可康定县主的事这么大,六部九寺都有派人在南安郡王仪仗中随行,便算二叔母您不说,也会有好事者去报给陛下的。”

    她像是下了个决定,道:“你劝劝玉衡,叫他们夫妇俩养好身子就早点回京,康定县主必须魂归长安,有僧人和真人为她好好超度,来世托生,能……能好一点。”

    莫托生了,这世上奸邪险恶太多,真要托身,投胎之前也想想天家泼天的荣华富贵,能不能承之受之,安之宁之。

    “一定要快,孩子若迟迟不入土,便要化作野鬼孤魂,在这世上飘飘荡荡,再不安宁的。”庭悦自知这些鬼怪玩意一点都做不得数,反正他们古代人都计较这个的。

    沈弘基和刘玉衡必须回京,正如陛下所说,真要闹,就在朕眼皮子底下来。

    绝不能太子在北边,南安郡王在南边,弄得地方官员从道到县全都成了他们站队的筹码和棋子,各个做了风险赌徒。

    争储之乱在京城,那就是他们这些高级京官落子对弈,不过是余波会挥到京外各方罢了。

    若两方搞割据,那便是皇家内斗扯到底下的百姓子民,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都是轻的,话说严重点,这就是亡国的前兆。

    庭悦轻轻放下墨条,看着守清写好落款,她们都曾是闺阁里头不知愁的娇娇女,嫁在皇家里头,身为皇亲宗妇,统宫城内外事宜,为天下妇之垂范,享天下臣民之将养,就要把自己整条命都献上去。

    她帮着守清将花笺信纸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入封纸,印上王妃私章,恭谨行礼道:“守清妹妹,这是封家信,也是笔国书。”

    范守清将信封收拢,夹在书页一角,准备明日一早派人寄出,站起来牵着庭悦的手:“咱们都大了,这些事我都晓得的。”

    外头守清的女使叙香近来行了个礼,规矩道:“王妃娘娘,王爷说他理好了事,晓得清河郡王妃也在这,叫奴婢来问问他进来方不方便的。”

    守清轻拍了一下庭悦的手,若无其事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清河郡王妃与咱家熟得都快透了,叫他进来吧。”

    “侄媳妇怎么还在我家呐!是不是和我侄子吵架了来咱家跟他躲猫猫的!”沈弘宁掀开帘子从影屏后头进来,也不顾忌庭悦,大大喇喇地伸开手叫守清帮他把外头的大氅和大袖卸开来。

    庭悦娇俏地做了个礼:“夫君今日要操兵,回来还有些时候呢,是叔母叫我这个做侄媳的来看看您接手案牍忙的脚不沾地的样,侄媳是瞧您笑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