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因为在女廪生科教书的先生都是女的,师资力量确实一般,除了宫里头出来的一些已退休的高级女官,并着几个女秀才,和一个快五十岁才考上的女举子,没了。
这还是满京城能凑出来的最好的女先生资源,大部分女子大约是为着婚嫁,二十岁之前能中个秀才去嫁人算是很体面很厉害的了,少部分能考上举人进士的,女廪生科教书虽钱给的多,但大家肯定都是冲着入仕才去科考的呀,谁辛辛苦苦考了大半辈子是为了当女先生的。
庭熙这个小朋友明明要姐姐过来给她撑一撑场面,却又要庭悦装作自己是无意间到隔壁男子那边讲学,然后润物细无声地来看看自家妹妹。
这样就显得不是庭熙自己把三姐姐弄来的,是三姐姐与她姐妹情深虽然很看不起女廪生科,但因为自家小妹在勉为其难地卖你们一个面子。
陆云起被她那弯弯绕绕的闺阁姑娘家思绪彻底绕晕:“这怎么比打仗还繁琐?”
庭熙拉着庭悦的衣摆子使劲蹭:“还要三姐夫散了学来接囡囡和三姐姐回去。”
庭悦拍着她使劲笑:“如今满京城都在传你三姐姐是河东狮,我在满朝堂那些大人眼里跟个阎婆似的。好赖你们姑娘还有人瞎说他要进侧妃,你真要你三姐姐在姑娘面前也丢一个大脸?”
“这怎能说是丢脸面,楼大人齐家治国两手抓,乃闺中女儿翘楚也。”陆云起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接牒子的时候选个我不操兵的日子,我起架马车过来接你们姐妹,顺道去楼府吃个便饭再回来。”
庭熙见陆云起如此好说话,三下五除二地手伸过去和他击了个掌:“要囡囡说咱家亲哥哪有姐夫好,三姐夫您往后便是我眼里的怀哥哥第二!咱以后是一伙的!”
得,完蛋蛋,应怀因为带着庭熙整活被楼修远骂的事还历历在目,陆云起是真以为这位官场高情商大师气急了不敢骂他一个郡王女婿。
好吧,她爹可能真不敢。
楼府真没一个正常人能拢得住楼庭熙了吗!
祝良侍晓得陆云起在京中真没啥亲戚,楼家算是除了皇宗外与清河郡王府最亲的一门,再加之他二人成婚后,几个小主人院为着预备他们产育新嗣都是三日一打扫,就将离宣春堂最近的那个纵深的小主人宿的花厅院子拨出来给庭熙住。
庭悦带着家中侍婢在里头陪着庭熙沐浴换衣裳安塌,陆云起在外间厚厚的木屏外喝茶等妻子出来,就听得里头细细微微地说话声,不免觉得好笑。
“啊!三姐姐,这褥子是不是宫中专供郡王府用的!怎么会这么松这么软和的!囡囡钻里头就不想出来了!”
“哪有什么专供的被褥,囡囡是咱府里第一个来借宿的,这些东西都是头回用,三四日一晒,自然会比你日日宿的软和些。”
“本来就比人家自己宿的那床软和嘛!这里头的芯肯定比囡囡在家用的好。”
“约莫也是这个理儿,我记得似乎是添了些天鹅绒啦,蚕桑线进去,囡囡喜欢啊,那等过两日我叫人把这床褥子送去你那?”
“囡囡都跟爹爹说好了,等考出了童试,就把行止馆后头那个小院子拨给囡囡住!到时候姐姐再来送……那个,这个掺了松针的枕头我能带回家去嘛,这个好香!”
“成,喜欢就带走,你头回不宿在家里会不会怕的,要不要我陪囡囡睡一晚?”
“囡囡怕个什么!我又不是苏瑶安出恭都要人陪,这外头还有小丫鬟守夜呢,三姐姐你还是快点出去找三姐夫吧,他在外边肯定等得急死了!”
“你少调侃两句我们大人……”
没声了,她被庭熙赶出来了。
庭悦揉着眉头哭笑不得,陆云起站起身将外间架子上挂着的斗篷往她身上拢了拢,夫妇二人顺着游廊往宣春堂的后门走。
见他拥着自己微微笑,庭悦环着他的腰问:“在笑什么?”
“我是在想,这世间做父亲母亲才是最难事。”陆云起紧紧拥着她,宣春堂离得近,走了三两步就到了,他又帮着庭悦将外袍换下来,“你小妹性子不过有一半的像你便如此难梳拢,若是子嗣全然像悦儿,怕要辞官日日教导才可。”
她懂,如果生个小孩能跟陛下说自己想回归家庭做全职主妇大大方方辞官的话,她肯定马上生一个出来,谁想上班啊我的天!
庭悦就是没想到自己不想上班,找了个老公比自己还不想上班,之前看他打仗打得热血沸腾,还以为他是劳模之光,失算了失算了。
不想上班日日盘算着要辞官也是口嗨,俩人不上班每天窝在府里大眼瞪小眼的,比不过日日小别胜新婚似的腻歪。婚姻嘛,经营是需要距离的,同样变身哲学大师的庭悦如是总结。
“熙妹妹的性子哪有一半像我了,八岁的人脑子里头的东西比我还多,说话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庭悦坐在镜前由着翠峰和金芽伺候自己洗面朗口,咕噜咕噜地喃了两句。
陆云起也在边上由菊意伺候着净面,道:“你小时候不也那样?”
……有道理。
庭悦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两人收拾完以后往塌上随意躺了,她揽着陆云起的脖子笑得不行:“你小时候呢?若是子嗣全然像你,又该如何?”
陆云起拨了拨她的头发:“像我便没意思,我小时候可比悦儿憨拙多了,还是像你多些的好。”
他二人的子嗣如今连个影子都没有,哄哄庭熙全当体验体验当爹娘是啥感触,熙妹子在清河郡王府住了两日,估计是真的想静静,祝良侍说她白日连门都不大出,就窝在院里和丫鬟们翻花绳。
庭悦和陆云起白日都忙得厉害,到了晚间虽累,其实胃口都不大好,平日用些羹汤就休息了,倒是因为庭熙在家,日日叫膳房送些小孩子爱吃的席面,夜里俩人还领着她去习武场打了几轮靶子,答应她只要明年能过童试,定送她一匹小马。
三日后,庭熙兴高采烈意气风发怀着誓死要那些姑娘好看的倔强,梗着脑袋继续去女廪生科上学,庭悦和陆云起对镜自照,深觉夫妇俩为了伺候个小孩都憔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