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熙点了点头：“是不是各家进了牒子之后，会一家一家地有六尚女官过来相看过，之前来这儿上过半月学然后交不起束脩又被遣回去的陆姝前两日来了一趟，趾高气扬地说自己牒子已经定了，然后……那些人就各个都在聊六尚女官上门的时候要穿什么用什么，说什么陆姝都能成事，那自己……反正她们一个个跟鸡毛凤凰似的，烦死了！”
陆姝……这不是陆慈她姐姐，怪不得魏国公家嫡长女未嫁，嫡次女递了牒子要和亲，魏国公夫人林氏太狠了，俩亲女儿啊，一个送东宫做侧，另一个丢到西边去。
林氏小门小户嫁到魏国公府算是一飞冲天，自家姑娘一个落寞国公府的嫡女这么嫁，明面上看自然也是一飞冲天的，果真是啥样的娘怎么养啥样的女儿。
庭悦面色微凝，她大姐姐想入东宫纯粹是因为她看得开不想嫁人，再拖下去怕是她直接出家都说不准，那些姑娘想进东宫究竟是看不开还是看得开，吞下一口气：“东宫有什么好进的？”
庭熙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就是就是嘛，我也不是没去过东宫看大姐姐，那地方去玩一次两次差不多了，住那又不舒服，不说这个，也不是东宫的事，就是她们还在说恭王和三姐夫不是也成亲一段时日了，后头肯定要进侧妃嘛。”
说到“三姐夫要进侧妃”这个话题，庭熙不知从哪来的敌意，恨恨地瞪了陆云起一眼。
陆云起笑得不行：“本王进什么侧妃，礼部六尚给宗亲选侧室，怕还有一份公文要从你三姐姐手下过，她都不晓得本王要进侧妃，你怎么晓得的？”
庭熙把嘴一噘，哼唧了两下，抓着庭悦的衣摆子不松开：“囡囡怎么知道这个！反正有一回我说三姐姐成亲的时候恭王和三姐夫都抱了我一下，她们就一直在后头说……说我既想攀恭王又想攀自家姐夫，我我我……我委都委屈死了！她们还在后头说什么，得亏我年纪小，不然肯定还要和她们去抢太子……”
庭悦惊呆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那女廪生科那么多的姑娘，各个都是这样的？”
庭熙歪着脑袋努力思索，又摇了摇头：“那肯定也有几个正常脑子的人啊，就是就是……我一不跟她们出恭，二不跟她们聊衣裳首饰，三不跟她们说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女人的，所以……所以就没人愿意跟囡囡好了！”
若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在读书被全班人孤立，那家长肯定会骂她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但庭悦是何许人也，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觉着还是在李家家塾读书开心些？要不我去和母亲说，就说我觉着女廪生科教的玩意实在是太宽，若要扎扎实实考童试，还是挪到李家那边去的好？”
陆云起还和她道歉：“也是我这个递牒子的没想到这个，若是如此，还是直接叫你在国子学的廪生科和男子混学便是。”
庭熙被吓了个大跳，摇着头拒绝，脾气倔得很：“干嘛要你们给我挪出来！她们不跟囡囡好就不跟囡囡好！她们不喜欢我，我偏偏要日日在她们面前晃！我就是心里憋得慌想过来散散，这种事也就三姐姐最懂我了！”
庭悦连连点头，我懂你我懂你我太懂你了，当年咱二姐姐脑子不对劲致力当白莲搞窝里斗的时候她都快烦死了，更何况庭熙这碰上的是一窝啊。
庭熙揽住庭悦的脖子，丝毫不顾忌地啵唧了一口，又恹恹地泄了气，问：“三姐姐，囡囡是不是不做官人，以后都得和她们这种人窝在一处啊。”
庭悦一愣，道：“那也不对，你记得你应福姐姐嘛，咱二姐姐也不是她们那个脾气，不当女官人去嫁人，也能碰上像她们这样的好友的……再者，和男子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都好的。”
她当日在太学也碰上过不少纨绔痞子个性的同窗，懒得计较罢了。
庭熙夜饭消化得差不多了，伸手去拿桌上用来当点心的花千层，吧唧吧唧吞了两口：“反正囡囡真的憋死了！她们都不欢喜我！我还以为是我不好！每天都在想是不是不该拒了陪苏瑶安陪她出恭的，我我我，三姐姐，你的乖囡囡好委屈好委屈。”
庭悦见她这回是真撇撇嘴要哭了，连忙把她拥进自己怀里，由着她自己哭一场，陆云起在边上递帕子：“方才已经去信给楼府说过了，瞧着天色也晚，今日便在我家宿一回，熙妹子要不要你三姐姐给你去报个假，在家休息三两日再去读书？”
庭熙一边哭一边用庭悦的衣摆子擦眼睛，探出个小脑袋问庭悦：“三姐姐，我能在你这休息两天嘛，回家去爹娘哥哥姐姐肯定又要问问问个不停，我和他们又讲不明白！”
庭悦伸手去点她鼻子：“我同你姐夫怕是白日不能陪你，你自个在家可会闷？”
庭熙哼唧地紧紧揽住姐姐的腰，使劲摇摇头，八九岁的小姑娘说话深刻：“不会闷，我就是想静静心，姐姐，怎么有些人和我一起读圣贤书，小测也能考得好，却不是个好人的。”
……楼庭熙你可以去做哲学家了。
陆云起见天色已晚，自己伸手点了烛灯，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世间庸碌人太多，哪是读圣贤书就能改的。”
……你俩一起去做哲学家吧，脑子都有点不太对。
庭熙哼了一声，道：“我问了先生了，女廪生科三十来个人，每年能考出来童试的二三个顶天了，反正我明年一定要自己考出来！自己把自己挪到国子学的秀才科和男儿一起进学去！还要还要每天勾搭一个不一样的俊美男子，天天带到女廪生那个闱障附近去炫耀！”
庭悦憋不住笑：“成，你要不要我去接个去女廪生科讲学的帖子，过来看看你的？”
庭熙撅了撅嘴：“才不要！像是囡囡来搬救兵似的，三姐姐，你要帮就得偷偷帮我……”
庭悦揉着脑袋笑：“我去隔壁给那些男子讲学，而后顺便过来接囡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