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也能猜到些许国子学女廪生科里头那些小姑娘的脾性，高门大户世家贵女，不讲究吃穿衣裳首饰都有些说不过去了，给庭熙布了口过门香：“咱家公中的活银子估计都被母亲拿去置办田地铺子了，我楼家门风又素来勤俭。这些虚晃的道理你自己也知道，左右她们姑娘家既日日这么穿，你自然也是有几样的好，有什么想要的一会到我妆奁那边去挑？我一个郡王妃，宫里送来的簪环都不少了。”
金芽在旁边见庭熙有些束手束脚的，连忙鼓劲：“熙姑娘您也晓得，咱家姑奶奶的如今手底下那些姑娘家打扮的东西虽多，但日日着官服圆袍，也用不了多少，昨日还叫菊意姑姑这几日挑些好的给家里的姑娘嫂嫂们送去。”
陆云起对此很是认同：“骄奢淫逸自然不好，可总没有人家有你没有的道理，本王同你姐姐平日也忙，你短了银钱，上门同祝良侍说一声拿个一二十两自己去花销都无妨的。”
庭熙瞪了眼想疯狂给自己花钱的姐姐姐夫，怒道：“囡囡要这玩意做什么！她们看不惯我素日衣裳打扮，我就跟她们一样的不成！囡囡偏就每天穿件素线的绸布衣裳去，一个旬都不换，气死她们！”
这孩子还真有个性啊，庭悦唬了个跳，一个旬不换衣裳多少有点不讲究个人卫生，拍着她使劲哄：“我库里头有好些外邦衣裳，我瞧着有两件虽大了点，改改你也能穿，我叫菊意去库里拿？这都是他国学生使者私底下送的，想来你那些同窗也没有这种样式的……用来搭的首饰也有一些，这个你总要的吧？”
庭熙像是在思索，咬着嘴唇点了个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顺着陆云起的意思进了两口饭，两夫妻哄着她就算不喜欢吃稻米，好歹吃个饼，不吃饼好歹把那两口金银夹面截给吃了，庭悦还哄她说什么这玩意好贵好贵你不吃浪费死了。
庭悦在太学读书的时候，难得空下来也不过是叫点思饮居的饭食，然后去褚玉居陪俞氏和庭熙一起吃顿好的罢了。
小庭熙估计是想到了自己还是个小小囡囡的快乐日子，自己捧着茶盏努力喝了一口，恨恨道：“三姐姐，囡囡以前以为二姐姐那种别别扭扭歪来绕去的就已经很烦人了！谁知道……外边的女人这么烦！”
然后她抹抹嘴巴，也不避讳庭悦和陆云起还没吃完，张口就说她刚到国子学，坐在她后面的那个苏姑娘每回下课都约她一起出恭。
“出恭出恭出恭！出恭干嘛都要一起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起出吗！这这这也太那个了！”
两夫妻直接傻了眼，心情莫名其妙且五味杂陈。庭悦咬着筷子努力吞了口口水：“小姑娘要一起出恭……这事在饭桌上说不好，但是也不算奇怪啊。”
当初在家塾，庭悦和应福也经常手拉手一起去出恭的呀。
庭熙嘁声：“饭桌上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三姐夫不会出恭还是三姐姐你不会出恭了！囡囡就是不明白，这世上哪有回回你要出我正好也要出这么凑巧的，苏瑶安就是有毛病，一天要出七八次，次次要我陪着她！我不想去，她就在后头说我！”
陆云起笑都要笑饱了，探过去拍了下庭悦的背安抚：“你小妹的脾性真真是像你又不像你的。”
庭悦见庭熙情绪激动，又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循循善诱道：“那你就说自己不想去不就成了，女廪生科又不会不准伺候的丫鬟进来，各个门户的小丫鬟多得很，伺候自家姑娘出恭罢了。”
庭熙翻了个白眼：“囡囡也是这么说，苏瑶安非和别的姑娘说我孤僻，呸！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出恭我就孤僻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我委屈死了！”
庭悦见她是真的委屈，搂着庭熙抱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她真在后头那么说？”
庭熙咬了咬唇：“若只是出恭的事那倒也没什么，她们还说什么都是因为三姐姐不男不女的，所以我也不男不女的。”
陆云起略皱了皱眉：“你三姐姐什么样你还不晓得，她那是女官人自有比平常男子更广大的气魄，她们闺阁姑娘懂个什么。”
庭悦好笑地继续哄她：“左右我不在乎这些胡乱作语，你也莫放在心上，自个委屈了要为自个争，你姐姐我的名声便莫在乎，这碍不着你三姐姐的，你放心。”
庭熙拉着姐姐的衣裳点点头，抓了个玉露团递给她，叹了口气：“我晓得姐姐你不在乎这个，她们背着我说我两句也没什么，就是那些姑娘们晓得我之前是在李家家塾读书的，虽说女廪生科和国子学其他科分开，可多少也能碰上几个我老早就认识的哥儿……”
“李家四哥儿考了秀才后就挪去国子学上课了嘛，有一回李家大姑娘就托他给我带了个蛐蛐笼，我就和他在二门那边聊了两句，然后她们就说我……说我随了三姐姐奔浪。”
庭熙四岁开蒙时也没顾得上男女大防，李居文他家开的家塾也有李家的两个姑娘，那个胖子估计对庭悦的印象也不错，俞氏要把楼家四女送过去上学，李夫人很高兴地就同意了。
庭熙能说出“李家家塾那么多哥儿，我个个都喜欢！”这种话的人，早恋肯定没有，她被家里那仨哥哥教得斗蛐蛐斗鸡抽陀螺全都会，估计是和那些也还是小孩子的哥儿真成了好兄弟，庭悦当然觉得这没什么，小姑娘爱和男孩子玩，小男孩爱和姑娘玩虽少见，但也不算啥。
只是把庭熙贸贸然地突然丢进女孩子堆里，那些女孩子把她当作女海王……嗯，能够理解。
庭熙估计是吃饱了，陆云起就叫人撤了桌，两夫妻都坐在旁边听她抱怨：“还有……明年不是东宫要进一批人，三姐姐，是不是有些人已经定了？”
庭悦没想到在女廪生科上学居然能有这么多小道消息，想着这孩子的同窗确实有好多将笄之年的姑娘，略略点了点头：“是定了，要选六位。”
太子东宫进人，第一回就是大姐姐庭祺那拨八个人，后头又准备进三位，范家守让撤了牒子，是以那次最后只进了两个崔氏女，如今也被内斗耗得干净，这回又要进新人开枝散叶了。
但太子纳侧，鸿胪寺确实会按规矩添礼，庭悦如今晓得的也只有曹家的姑娘似乎是太子自己老早定好叫礼部去拿牒子的，至于其他的，仿佛还在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