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在这儿练兵不过五六日,某日下午正与众位新兵一起耍刀,就听见疾疾的马蹄声传来,温宿翻身下马,道:“你们的陆将军在攻于阗城了。”
已经好久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此刻虽在意料之中,但她心里也泛起些不晓得是酸还是甜的欣喜来,对着下头的兵士朗声道:“我们再在这儿练个两日,就能出发了。”
“两日?这么快?”温宿有些怔楞。
“练两日,再埋伏一日,这时日够了。”庭悦胸有成竹,陆云起打仗靠的就是一股爆发的劲,何况他们在龟兹打的大多是心理战,如今已经虚虚耗了一年多,再耗下去我朝的士气也要弱了,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庭悦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日,自打她在京中授了长史,就晓得自己不过是个随军的文官,上回自己站在高处亲眼看着大军攻下碎叶城已经属于意料之外,按着原定的计划,陆云起开始打于阗,她在帐外支个旗,平平安安地就混过去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真的有领兵打仗的那一天,领的居然还是龟兹人。
两日后的深夜,庭悦带队,在猎骄的正帐后边选了个高坡,领军埋伏。
他们在坡上露宿了一夜,第二日正午极目远眺,能瞧见隐隐的明光铠映出的光,吼声拉近,他来了。
她整装上马:“等你们诸位王子出帐对拼,我们便从后去,打个出其不意。”
骑尉营的兵再神枪马壮,打下于阗后立刻奔行至龟兹,想来总会力气缺失,她能从后头帮些就帮些吧。
如今正是龟兹的盛夏,草场青碧一片,猎骄刚接到于阗和疏勒二城被攻的消息,还在发信叫额敏罗什回救,结果掀开帐帘一看,人已经打到他家门口了。
不是城障外,是真的家门口。
几位王子仓促上马应战,龟兹留存的兵士并不多,勉强凑成几个方队,被庭悦用快马领军从后背一冲,直接纷扬四散了。
老国王猎骄终是心急,撑着一口气披甲上马,人刚出帐,她一箭射去,直中马腹,马儿嘶鸣两声,连带着上头的主人猎骄一起从马上掉下。
她领军从后面入,后头的那些龟兹人早恨死了这些罗绮王室,爱怎么杀她不管,她奔马向前,陌刀指着猎骄的脖子,道:“国王吃力了,你们几个亲卫把他进去吧。”
有亲卫抄刀往她身上砍去,她人在马上,如今也顾不得,只狠狠用刀挡住,正想往后略退两步转刀破穿他们的喉咙,那几个亲卫却齐齐中箭,直直地往后仰倒下去。
她猛回头,正瞧见已杀得满脸血光的陆云起。
之后的事情或许让史书来讲会更贴切些,那年五月十日,陆云起领前军共七万五千名将士攻入于阗,同日,左右军总管段开山与杨德发二人领军二十万人攻入疏勒。
五月十三日,前军损伤三万余人,彻底攻下于阗。前军总管陆云起马不停蹄,直领骑尉营精锐骑兵三千五百人,疾马奔行二日,于五月十五日到达龟兹。
听说路上他们只歇了三个时辰,带的粮食除了麋饼还有一头小羊,陆将军与众位将士一样,每人只喝了碗清得和水也差不了多少的羊肉汤饱腹罢了。
那日陆云起长槊高指,还没碰到猎骄,他一口气顺不过去,彻底昏死过去。
至于那些王子,有的被骑尉营的兵士或是陆云起直接一刀砍了,有的被庭悦自己冲帐捆了,并着他们的稚儿小妃,通通做了俘虏。
五月十三日深夜,龟兹国温宿王子领众多龟兹残兵向陆将军受降。
五月十六日,耶律平和许知年以及沈弘基从碎叶城赶往龟兹,左右军总管也于同日领军而至。
代替陆云起行前军总管之职的彭祖道于五月十七日到,下马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额敏罗什的头颅献给了耶律平。
额敏罗什那日正至碎叶城城下意图攻城,许知年领军防御,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于阗疏勒被攻,需要回救的讯息,庭悦以为他一定会先去救疏勒,疏勒离碎叶城更近,打下来自然会容易些。
可额敏罗什多年的老将,料想到于阗的位置显然更为重要,他不惜多走些长路,誓死要救下于阗。
彭祖道说,他领军与回救的额敏罗什对冲的那一场战才是真的惨烈,哀鸿遍野,满目疮痍,老将垂迈,靠那口拳拳热血死撑。
若非额敏罗什实在是体力不济,彭祖道又年轻,身姿敏捷,否则能不能把于阗给守下来还两说。
后赶来的洪玉和石松晓得庭悦活的好好的,一个抱着她死活不撒手,另一个戴了个帽子遮住自己还没长好的头发:“晓得楼大人不见了,本将未敢往上报,便是信大人您定有自己的谋算的。”
大战了结,庭悦大多时间是在陪着温宿清点龟兹各个帐子的库存,再给耶律平交上一份合适银粮的归天朝附属的诚书,庭悦自觉精力还好,每晚还要去一趟徐锦生那儿帮忙做核对。
庭悦这回最大的功其实就一样,她顺利地将温宿王子拉拢成自己人,要晓得打下一地容易,要让那地方忠心却需要统治者的引导,只要温宿愿意做他们的自己人,那么届时户部在此设羁縻府州,以温宿为都督,又可借此地与更西的国家做交接互市的桥梁,都会方便许多。
陆云起这两日大多是在帐中补觉,这般透支精力的攻城仗,所幸都打完了。
庭悦和温宿一起清点猎骄私库的金银,想抓紧在这几日把东西都清点完毕,是以她这几日一直在加班。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国王,那些王子们最有钱的也不过是藏个千百两白银罢了,温宿的私库那是连珊瑚宝树都有五棵小的两棵大的,你都很难想象龟兹这地方地处内腹,估计没几个人见过海,人猎骄藏了一堆海里的蚌珠,整的跟东海龙王似的。
仔细翻翻说不定还能翻个金箍棒出来。
庭悦一边和温宿清点一边吐槽,忽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拥住,她下意识地要用肘尖去顶,却被他给制住了。
陆云起看着她想发力又不成的样子直笑,转头对着边上有些看傻了的温宿:“楼大人夜里点东西点多了常会眼睛疼,本将先带人走了。”
然后他把她给抱走了……
……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