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吧,按你的秉性,再不吃点什么就该闹脾气了。”陆云起将白牡丹牵至马场边临时的马厩,示意小厮给它也准备点吃的。
庭悦见他真没有扶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脚尖轻轻勾住马蹬,小心翼翼地下来。
“悦姐姐快来吧!”程越桃在旁边的长桌帮着小丫头一碟一碟地将饭食端出来,“我觉着万户酒楼做的温绊腰丝比思饮居的还好吃,快过来尝尝。”
庭悦从陆云起手中接过筷子,疑惑道:“怎么侯姑娘不来一道吃,前头那个场还有别家姑娘吗?”
程越桃先给庭悦身边的金芽递过去两个胡饼,这才敞开来说:“我本来只约侯宝珠和徐纾陪我玩,谁晓得给侯家送帖子的时候范家两位姐姐都在,就一起来了,前头纾姐姐正和守让姐姐生闷气呢。”
陆云起听到范守让这个名字,隐微皱眉:“她怎么了?”
程越桃嘁了一声:“还能怎么?非得搬出孔夫子的话说纾姐姐写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非君子之道,要不是宝珠姐姐和守清姐姐拦着,纾姐姐估计要打上去了。”
庭悦自己舀了一碗银耳炖枸杞汤,拿着小勺子给金芽分了一口,疑惑道:“守让姑娘向来教条规矩得很,怎会出言伤人呢?”
程越桃努力回忆:“我也不晓得,守让姐姐对着纾姐姐摊开来的话本子说‘过也必文’然后纾姐姐就生气了。我猜着她应该在骂人吧。”
“嗯,是在骂人。”陆云起给庭悦拿了块三蜜糕,“她近来怎么总找你玩?”
程越桃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娘说,范夫人想把守让姐姐塞东宫去,守让姐姐估计也晓得些,难得在家里和母亲闹了一回,最近就经常出来走动,话倒比以前多多了,就没几句好的。”
“想来女孩待字,她最近心思重,你我平日碰着她,也宽容些吧。”庭悦啃了一口陆云起递过来的三蜜糕,温声温气道。
程越桃幸灾乐祸地瞅了眼陆云起,对庭悦道:“悦姐姐你都不晓得,起儿都快被守让姐姐烦死了,你什么时候去帮帮他啊?”
“啊?什么?”庭悦听得脑子一转十八弯,仿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陆云起深咳一声:“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
程越桃嘻嘻笑,手去搂庭悦的腰:“我要吃饱了,悦姐姐好好学,等开春我们一起打马球。”
她笑着点头,挥挥手说自己也吃的差不多了,见奶锅鱼汤还有多的,贴心地给金芽盛了一碗。
“你对你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很不错。”陆云起又给她拿了块三蜜糕。
庭悦抱臂悠悠调侃他:“没办法呀,陆小爷人狠心狠还不开窍,我可最疼小姑娘了。”
“有这工夫打嘴仗还不如赶紧收拾完好好学,你快些吧。”陆云起抢过金芽手上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自去帮庭悦牵马。
已入腊月,谁都说不好哪日就要下雪,陆云起就算再想纵着她也得狠下心来好好教,也不要她会跑马,只要能和白牡丹建立亲密关系,它能驮着主子安安生生不快不慢地走官道就行。
庭悦一开始很不得悟性,又从马上摔下去五六次,摔到后来她都有些麻木了,白牡丹体会到了自己主人的不容易,最后一回摔庭悦的时候居然还小心地用大脑袋拱了拱她的肚子,发出道歉似的哼唧声。
打马球的要求就高了,一边骑马一边挥杆的,一直学文的庭悦弄起来就慢,但程越桃认为她学不好打马球是因为陆云起:“起儿他步打球都打得稀烂,悦姐姐你跟着他学马球?诶呦呦,下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进一个!”
后面程越桃实在看不过眼,自己骑一匹还未长成的小马驹,过来教庭悦。
就这么突击学习了大半个月,等到楼府开始祭祖祈福做豆腐那日,庭悦总算挥杆进了人生第一个球。
小姑娘脸上总算消散了一开始怯怯的神态,换成挥杆击球时有些飞扬的神采,她骑在马上,杆指着自己,骄傲地扬头:“陆云起,我再学个几日,指不定就能超过你了。”
“还用得着再学几日?你现在就已经超过他了!”程越桃对陆云起摆了一个好笑的鬼脸。
眼见着后面几天就要下雪,庭悦也学的七七八八,今日便算是最后一日,后面还是窝在行止馆看雪吧。
“每回殿试,甲榜前三要与家眷在麟德殿与陛下共度除夕,你可想好那日穿什么新衣了吗?”陆云起帮庭悦牵马,一步一步地往马场外头走。
庭悦食指敲着下巴,努力沉思:“母亲给我做了件新衣,是海棠红掐银线的式样……”
没等她说完,陆云起轻笑:“你殿试那日戴的簪子好看,除夕夜宴不如戴同一支。”
庭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少往你脸上贴金。”
每年除夕,陛下都会在麟德殿开夜宴,请诸多宗亲重臣同乐,楼修远一个五品官,这辈子能熬到京城已经感恩戴德很是知足,压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沾沾女儿的光前往麟德殿和陛下一起过除夕。
除了楼修远和俞氏,楼府还可再带一位家眷,俞氏在二哥哥和四妹妹之间抉择良久,决定带上最小的庭熙,齐晗已跟着俞氏去过几次雅集了,庭熙因为年纪小,倒是真没带出来过,外头人也只是知道楼家还有个女娃娃,正好趁此机会带出去给其他人瞅瞅。
因着没了老太太这个共同的敌人,楼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矛盾开始显现,楼修仪和楼修远互相认为都是对方的原因才让老娘惨死,并且只能以一个老姨娘的待遇下葬,全然忘了当初为了不丁忧,这么做他们都是默认的。
戚氏在京城待了十几年,习惯替楼家操办在京城的诸多事宜,现今俞氏一来,她本想意思意思一下让俞氏来管家,没想到俞氏非常不气的把楼府的对牌钥匙全拿了去,挥挥衣袖就准备执掌中馈。
大权旁落的戚氏心里自然不爽,晓得俞氏要带着庭熙而非庭莹或是齐明这两个二房的孩子去麟德殿除夕夜宴,心里不大服气,就去找庭语抱怨。
说是抱怨,其实看们都清楚,倒腾来倒腾去还不是意有所指地说俞氏只偏心几个嫡出的孩子,庶出的只心疼庭悦,庭语和大哥哥齐昀这两个记在孙姨娘名下的压根不讨她俞氏这个正头娘子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