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笄之年的小姑娘，不上妆也青葱漂亮得很，她倚着马脖子不敢动，半是哀怨半是撒娇地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他喉头一动，像哄小孩子似的：“楼小官人将来要谋外放，终归要自己骑马，怕也无用，早些学会吧。”
庭悦小心翼翼地将背略略往后挺，手还没抓住马绳，胯下的马就已经顺着陆云起的指引往前走了，她再次惊呼，又直直地抱住马脖子，这回倒晓得求他也无用，故作镇定地保持好自己的坐姿。
“你瞧，这不难的。”陆云起牵马，回头看她，白牡丹老实许多，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
这几日京城未下雪，气候干冷，庭悦见马场边处栽着一棵老梅，花开正盛，指着那儿道：“你带着我去那吧，我想攀一枝。”
陆云起仰头看着骑在马上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庭悦，不由得嗤笑：“这才一小会，你胆子这么大了？要骑马攀花？”
“这梅花长得高，不骑马也攀不到呀。”庭悦眯眯眼睛，她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你既然担心，不如帮我攀一枝。”
“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后悔。”陆云起戏谑半句，将马牵至梅树下，放开马绳，踮起脚去折花。
庭悦本以为自己只要乖乖巧巧地坐在马上等着就行，没想到白牡丹脱离陆云起的束缚，突然嘶鸣一声，轻轻抖了抖身子。
忘记拉马绳的庭悦正在那边指导陆云起：“诶呀，这一枝全开了的不好，要折旁边花苞多的那个……”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白牡丹给抖下去了。
“啊！”
所幸衣裳穿得厚实，没受伤。
抱着梅花的陆云起在旁边看戏，挑了下眉毛挖苦：“我就说你不要后悔。”
远远站在边上的金芽见自家姑娘从马上摔下来，着急忙慌地往她那边跑：“姑娘可还好？奴婢帮您拍拍灰。”
人的好胜心在这一刻激发，她使劲咬住嘴唇，狠心一蹬，双腿死死夹住马肚子，抓紧缰绳后才对着下头看傻了的金芽倔强地挥挥手：“无妨，他说得没错，我总要学会的。”
突然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云起的左手穿过庭悦的腰身直接握住了庭悦冻得有些发白却依然紧握住缰绳的小手，另一手将梅花丢给底下的金芽：“帮你家姑娘收着。”
金芽是个保守派，庭悦还没脸红，她倒是是小脸涨成了猪肝色，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
“陆云起，你方才还说你不是徐二。”庭悦将手收回来，手肘怼他的胸膛，“我如今已经很会骑了，你快点下去。”
陆云起将她圈得更紧，将庭悦披着的斗篷往她自个的面上拉了拉：“我瞧你脸都被吹得发干了，遮一遮吧。”
他轻挥一下马鞭，虚打一下马臀，白牡丹就乖顺地绕着马场小跑起来。
“陛下赐我这匹马的时候，不是说它温驯得很吗，怎么一点都不听我的话。”庭悦晓得自己安全了，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陆云起有意去逗逗她：“它本也很听话的，只因你叫它白牡丹，它不欢喜这个名字，和你闹脾气了呗。”
“陆云起！”庭悦又伸出手肘怼他胸膛，“登徒子。”
“好了好了，这世上哪有马是真正温驯的？野物都要驯服，白牡丹的脾气算好的，它晓得你不会骑马，驯不了它，自然会想法子让你下来，你自个气势上去，它晓得害怕，就不欺负你了。”陆云起声音朗朗，却偏偏要低着头附着她的耳朵说话。
总算还知道说人话，庭悦哦了一声，轻轻拨开他的手，自己去拉缰绳。
陆云起的手空出来，伸手帮她把斗篷给紧了紧：“楼三姑娘已入甲榜，可打算好纳几个郎君了？”
是了，男子娶妻还有不能先抬姨娘的规矩，我朝女官人不多，纳小自然没什么礼教可束缚，多年前胡大人中甲榜，陛下直接赐了俩俊俏小公子去她后院。
她轻咳一声：“这个嘛……我家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我纳太多于她们名声不利……唔，我也不贪心，如你们男子一样，一个娇妻一个美妾就知足了。”
他见庭悦握着缰绳的手背在冷风下散着干冷的红色，伸手将她的斗篷附了些过去，悠悠道：“你要的娇妻我是不晓得是谁，美妾是不是已经定了平康坊的苏公子？”
“那种乱传的东西你也信？”庭悦挥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他打着我的旗号做生意，我还没找时机去教训他一顿。”
他的声音里头忽然就带了几分嗔怪：“我晓得那是乱传，你在交州救下的人，是我。”
方才那些话庭悦都不觉得脸红，偏他说这句的语调像是当年他俩隔墙对骂是缘定三生的情劫，她恨恨地一咬牙：“我晓得怎么骑马了，你快点下去。”
“再做最后一问，楼小官人是觉得徐二这个登徒子的马术好，还是陆某这个登徒子的马术好？”他故意去扶庭悦的肩膀，鼻息全打在她的耳廓。
说完这句，他翻身下马，牵着白牡丹脖边的粗绳，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掉下来。
马术好不好庭悦一个外行人看不出来，但显然自己的小命握在谁那里一目了然，她梗长脖子说最不硬气的话：“既然你在教我马术，那自然你更好一点。”
毕竟拿到驾照的同学和驾校教练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庭悦再傻也不会干出刚在驾校交完报名费，就指着教练说：“师傅您这开的还不如我同学开的好呢！”这种低情商操作。
陆云起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也不恼，款声道：“陛下要我把你教到至少能打两下马球的地步，我先领着你再走两圈，到了日中，越桃姑娘叫人买了万户酒楼的吃食，一会送过来的。”
庭悦应了一声，安安静静地坐在马上，时不时伸手去摸摸白牡丹的鬃毛，倒也乖得很。
方觉腹中略饥，就听见和其他几位姑娘打了一上午捶丸的程越桃领着小丫头带着食盒冲着自己挥手：“悦姐姐！”
庭悦也立马挥手示意。胯下的白牡丹又想把庭悦给抖下来，她连忙去拉紧缰绳，两腿死死夹紧马鞍，勉勉强强地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