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去平康坊倒也不是不可”的庭悦彻彻底底在家赖了三日,本来她还准备带着小丫头到京城有名的思饮居去搓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叫人帮忙去酒楼买完带回来。
于是庭悦凭借古朴的人力资源在家里吃了三天的古代版外卖。
但这三天确实有一大堆平康坊的风流故事开始传了。
什么黎少昂和陈姑娘在江陵民乱中有情人阴差阳错天各一方,烟花柳地重相见,正是他乡遇故知,推杯换盏三千次,不负如来不负卿。
什么叶随林一树梨花压海棠,原是杨姑娘像极了他死了十多年的老妻,老妻轮回重投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还有徐化鲤的呢,化鲤公子和江成鲫姑娘一见便倾心,倾心就相许,徐二公子准备带着江姑娘私奔,被徐夫人这个阎婆抓起来锁在屋子里,从此以后是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皆不见,共饮长江水。
……
不过庭悦认为里面浪漫化和夸张化以及瞎编化的内容太多。
因为……因为有关庭悦的风流韵事也在京城里头传唱。
最离谱且传唱度最高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说庭悦在交州救过风流美少年苏公子,只可惜人胜不过天,他辗转多地,最后只得留在平康坊做清倌。这回竟机缘巧合与苏公子再见,应是天爷给的缘分。
苏公子扑到庭悦怀里失声痛哭,然后,然后就和庭悦谈恋爱,谈恋爱当然不劲爆,劲爆的是那些人说庭悦扒了苏公子的衣裳在他的背上题诗!
有人夸赞她果真是才女风流果敢,豪气冲天,也有人摒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人再不讲究女德这世道要乱。
庭悦的名声不重要,反正这位苏公子一时间声名大噪,想要来见他的无论男女全都排成了一条长龙,光缠头就日进斗金。
下班和同僚喝酒的楼修远听到这个故事版本,呛了个半死,急冲冲地跑回府准备把庭悦给骂一顿:人胡大人的意思是要你随便找个俊俏小生喝喝茶下下棋糊弄糊弄那些同科就算了,你怎可扒人家衣裳!
然后就在褚玉居看见了满嘴油光正和庭熙抢最后一只葫芦鸡腿的庭悦。
俞氏作保表示悦姑娘确实只是在家吃了三天,庭悦张大嘴听父亲红着脸讲自己闯下的“风流祸事”,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沉默良久,直到庭熙哆哆嗦嗦地把鸡腿递过去:“父亲,您要不要来一腿?”
庭悦不由得感慨,原来不管古代人还是现代人,生意人都是要搞营销的哇!
她正琢磨着再在家吃个几天就去平康坊把那个侵犯自己名誉权打广告的苏公子给骂一顿,卢国公程允恭特意发了个帖子,说是陛下派人到了卢国公府,专门来教她骑马。
皇命不可违,她第二日就随手套了件胡装,用方巾包住头发,带着陛下亲赏的乌马前往卢国公府。
一进门,周氏就上来拉着庭悦的手:“诶呦呦,悦姑娘你可来啦,陛下本来想找个小校教您的,后头陆小爷说何必这么麻烦,悦姑娘你等着,陆小爷在习武场,一会叫他带你到咱家马场去,越桃也在那。”
陆小爷……陆云起?
陆云起拿着马鞭向她走来,嘴角扬笑,白气从向上升腾,:“楼小官人好。”
周氏见陆云起来了,喜气洋洋道:“悦姑娘你放心,陆小爷的品性我家国公爷最是夸赞,放心地跟着他去马场便是。”
庭悦故作矜持地点点头,目送着周氏走了,她这才没好气地看着陆云起:“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陛下想在上元节安排一次甲榜前三骑马游街,与民同乐,陆某想着你肯定不想被弄去京郊大营跟那几个小将军学骑马,才毛遂自荐把这个苦差事领过来。怎么,我做错了?”陆云起接过乌马的缰绳,两个人并排往府门走。
见他一骨碌话说的滴水不漏,庭悦低头去踢石子儿:“教我骑马是苦差事?陆小爷身娇肉贵的,那不来不就好了。”
陆云起也不恼:“怎奈何我那些弟兄也没人来领这个差,我虽也不想领,想一想我们往日还有些情分,这才来的。”
“你!”庭悦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去理他。
卢国公府家的马场置在京城七环左右的位置,原是周氏自己买的一处宅子,后来拆掉填平做了马场,平日常会有些公子姑娘来这学马,这个场地也经常被陛下或是其他几家大户借过去开开雅集诗会步球马球赛。
“国公夫人说前头那个场越桃正约着侯家的姑娘在打捶丸,你我就在这个场地练吧。”陆云起领着她到一个空旷的场地,示意她自己上马。
庭悦微微一怔:“你不先上去拉我?”
陆云起故作高深,淡淡道:“陆某不是徐二那种登徒子。”
“拿腔捏调的,自己上就自己上。”庭悦嘟哝几句,努力踩上马蹬跨坐,手拉到马头上的鬃毛,马儿吃痛,不由得颠了颠,她被唬住,连忙向前捧着马脖子安抚,“白牡丹不要怕啊,白牡丹你最乖了。”
“这是匹黑马,还是位公公,你怎么取出白牡丹的名字来的?”陆云起怔了怔,又笑了,上前伸手去抚摸马头。
庭悦哼声,轻轻地拍着马脖子,说歪道理颇得程越桃真传:“你懂什么,正是一匹黑马,才要叫它白牡丹,所谓一阴一阳,两气相生相克,黑的取白名,才能压一压。”
陆云起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在瞎扯,给黑马取名白牡丹完全是因为好玩,也不点破,只轻轻牵过缰绳:“你坐直一些,我先牵你的黑色白牡丹领你绕一圈。”
庭悦抱着马脖子,艰难地尝试轻轻推它一下,借力让自己坐直,可没想到白牡丹又蹬一下腿,嘶鸣几声,喘出大口的白气,她吓得又抱紧马脖子,脑袋贴着它的鬃毛:“陆云起……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