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真没吹牛,我朝自先帝起才开了科举,创历史之先河。一直到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才把一整个童试乡试州试会试整个体系给捋明白。
且我朝书卷纸张的价格并不便宜,识字的人不多。考试内容也没有后世那么宽泛,以庭悦上辈子大学四年所学,考个秀才的知识储备还是够的。
应先生对着应怀的功课几乎一筹莫展,和他父亲通了信后就决定让他三年后再考。
不过,他对庭悦这个学生一向很自信,有一日还开玩笑:“等乡试成绩出来都要入冬了,这下老夫就是想给三姑娘钓鱼也钓不到咯。”
乡试考要三场,一入贡院就要在里头待上九天。楼修远本觉得庭悦还小,倒提过一次让庭悦再等三年再去。
不等庭悦自己反对,本次主考就亲自上了楼家门,一场马屁拍下来,楼修远从头发丝舒服到脚趾尖,就允了。
楼府本就在整个交州最为中心的位置,离考场又不远,楼修远领着庭悦和两个儿子下了马车,远远看见有位女官上来迎。
那女官人一看见楼修远带了自己女儿眼睛就亮了起来:“楼大人好,主考大人晓得您的顾忌,这回令爱来考试,上下都已经准备妥帖,您尽可放心。”
楼修远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那便有劳王大人这几日多多照顾了。”
那位叫王弗风的女官微微一笑:“本就是下官该做的。”
楼修远轻轻推了推女儿:“你跟着王大人走。”
庭悦不明就里地看着父亲,又看了一眼王弗风,觉得她有些面善,这才跟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王弗风领着庭悦往贡院的偏门走去,边走边道:“咱们交州这十年间来考女秀才的就两位,姑娘您是第三个。”
庭悦后知后觉道:“这回,不会就民女一人考吧?”
王弗风点了点头:“女子来考试,一场里头就你一个,姑娘您考的多了,后头就会习惯了。”
庭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从未听父亲说过交州有女官人,大人可是新调来的?”
王弗风捏了庭悦的小脸蛋一把:“你这小姑娘倒是聪明人,我是下头台山县的小官,临时过来的。”
“台山县盐业发达得很,您可算不得小官。”庭悦吐了吐舌头。
王弗风开起了玩笑:“我没姑娘你这么好的天资,九岁就能来考秀才,还指望您将来高中,届时见了陛下,也提拔提拔我。”
两人聊着就走进贡院偏门,便能看见有三四位着了单层衣裳的嬷嬷上前来迎。
庭悦停下来仔细看了看,才发觉这儿除了一间给自己考试用的房子及一个恭房一个考官休息房,其余得都被四方篱笆围拢封住。
对着庭悦疑惑的神色,王弗风习以为常地安慰道:“也是为了姑娘的名节着想,大多女子最多考了秀才便回去嫁人了。”
庭悦点点头表示理解,提着自己的小书箱,由各位嬷嬷验明正身后乖乖地进了自己的小考间。
贡院大门死死关紧。
王弗风的面色也变得严肃。
庭悦反倒胸有成竹,轻轻铺开纸笔,开始作答。
大约因为脑力运动的消耗,庭悦饿得很快。乡试分三科,每科考三场,一场考一日。
当庭悦做完最后一日的诗赋后,王弗风密封好考卷交至主考处,再牵着庭悦的手慢慢走至贡院门口。
楼修远和两位哥哥已经在那等着了。见她带着庭悦出来,楼修远牵过女儿的手:“有劳王大人,悦姐儿,和王大人说谢。”
果然,无论古今的家长全是一个样。
庭悦行礼谢过王弗风,楼修远再同她寒暄了几句,临别时王大人倒是颇为惜才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儿:“楼大人真是生得个好女,将来有福了。”
楼修远与她推辞一番,这才领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庭悦见两位哥哥也同她差不多,在里面闷了九天,吃食又不好,一个比一个瘦,连长了张小圆脸的齐晗,勉强笑一笑的酒窝都浅了许多。
乡试的成绩出的不快,八月的考试,起码等到十月中旬才会放榜,应先生给孩子们放了一天的假,之后还是继续点卯在家塾上学。
这些日子据说京城里头来了两次信,都在说庭祺的婚事。
第一回是胡平安说魏国公有位庶幼子有意向庭祺提亲,俞氏和楼修远两人全都不同意。
楼修远是因为魏国公家除了荫封,子侄做官参军都做的一般,俞氏是因为那位庶子的母亲是丫鬟出身的。
受过老太太摧残的俞氏,虽说对家里头的庶子庶女一向不大苛待,一同教养,但是谁能保证别家的庶子是怎么教出来的?
故而,俞氏除了“品貌端正”“才学上进”“孝顺有礼”“家底丰厚”之外,另外还给胡平安提了要求——男方家室可以比国公府低一些,但必须是正妻元配做婆婆才好。摆明了内涵老太太上不得排面。
第二封信胡平安的措辞比较谨慎,仔细梳理下来就这么个意思:京城里头的优质男嘉宾一般就直接跟京城里头的优质女嘉宾配对了。婆婆您要捡漏,儿媳就得慢慢地帮您选,您不要太着急。
俞氏的涵养比老太太那是高了不知道几个段位,对儿媳写的这封信压根不生气,还对着丈夫夸她:“不愧是胡大人教养出来的闺女,真真是为了弟弟妹妹尽心。”
女儿才刚刚及笄,楼家又不是什么落魄的人家,一家好女百家求,她坚信庭祺是金子就会发光。
随着放榜日子的逼近,家塾里头的氛围也越来越紧张,虽说应先生觉得庭悦稳得很,但这几日还是会时不时溜达到她的位置旁,小声叫一声:“三姑娘。”
在练字的庭悦被吓得抖了一抖,一个笔锋直接飘到桌上:“先生,怎么了。”
应先生像是自己刚考了乡试似的:“没事,为师就是有点紧张。”
忽而有个小厮进来,对着应先生耳语了几句。
应先生看着下面的孩子,轻轻松了口气:“你家既来了,今日申时就放学吧。”
应怀腾得一下从位置上站起,还没大叫一声“好耶!”就被瞪了回去。
上家塾可不比上学,没有有周末双休日,甚至连十天休一次的规矩都没有,每次只能等着过节,或是家里头有事,才能松快松快。
庭悦理好了书箱跟着菊意往外走:“家里来了?怎么父亲母亲前些日子都没提起过?”
菊意显然也是很意外:“是夫人的娘家今日突然来了,夫人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