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少说起过外祖家,我怕我又不认得人闹笑话了”庭悦嘀咕了几句,又问道,“俞家来了哪些人?”
菊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奴婢也不大认识,只是夫人来传了话,要咱家孩子们都穿鲜亮些再去迎。”
果然,一进了碧玉橱,就看见钟妈妈已经端着水站在镜前等着庭悦了。
楼府一向勤俭持家,一个庶女的鲜亮衣裳本就不多,且每日都要早起上学,庭悦又贪睡,经常让菊意随便给自己扎个小揪揪,套件干净衣裳就行。
后来庭祺庭语还有应福开始跟着她学,几个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懒得打扮,毕竟,少梳洗一刻钟就能多睡一刻钟不是?
钟妈妈见了庭悦就拍了拍手:“姑娘您快来,今日家里来,奴婢保准您今日漂漂亮亮的。”
庭悦年方九岁,这具身体就已经有褪去婴儿肥的迹象,钟妈妈本想给她扎个小姑娘最合适的双丫髻,梳完了才发现怎么看怎么别扭。
庭悦对着镜子忽而意识到,若说庭祺是妖冶明媚,庭语是温柔可人,自己走的大概是清俊雅姿的路线。
钟妈妈抚着庭悦的小脑袋仔细端详,最后给她梳了一个小小的凌云髻的式样,围着小小的脑袋插了几朵金花钿,再顺着发髻给她戴了一支银兔金丝步摇。
见她还有再找一个篦子往自己头上戴的架势,庭悦揉着自己的脸颊直告饶:“妈妈饶了我吧,你瞧瞧我,这些金银饰物沉得脸都要僵了,我还在长身体呢,头上这么重,可要长不高了!”
钟妈妈讨笑道:“那不戴篦子了,姑娘再戴一个镶了翠玉的花钿,这个可不重。”
庭悦闭上眼睛决定认命。
钟妈妈又拿出新做的妃色百花曳地裙给她穿上,因着小姑娘脸嫩还不能上妆,故而只是她双眉间点了红点,又呡了口脂,就算完了。
你还别说,这一身花团锦簇的,把庭悦本身小姑娘的清幽沉稳转化成了一朵小小的富贵花。
一切准备完毕,庭悦踉踉跄跄地起身,险些踩到自己的裙角绊了。
金芽和菊意连忙上去扶,不过这曳地裙也不算长的离谱,庭悦自己小心地提了提,也算是轻巧。钟妈妈在旁边看得紧,三两步就到了正厅。
俞氏今日着了件金线裹了花边的绛紫色大袖,旁边坐了位两鬓略微有些发白的老妇,下首第一坐着的是位夫人,衣裳看上去虽也富贵,只是沾了些灰有些蒙蒙的。应夫人倒是寻常打扮,坐在另一边。
下首这位夫人带了两个儿子,一个年纪十六岁上下,另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二三岁。
庭祺和齐晗早早来了,庭祺上了全妆,一整套玛瑙石头面全戴上了,一件缕金挑线云缎裙,比庭悦身上这件怕是贵了不知道几金;楼齐晗虽只穿了件月白色长袍,但那料子一看也是新鲜的。
对比之下,今日的来穿的就朴素太多了。
庭悦乖乖行礼:“见过母亲。”
俞氏叫庭悦起身,又往外头看了看,庭语和齐昀并着应家的一对兄妹都来了。
应夫人挥手示意,应家的两个孩子和俞氏见了礼后就窜到她身边去了。
庭悦看着满屋的小孩子,虽说应夫人穿的简朴,可楼家的几个孩子还有应家的两位,每一个都像是过年似的,打扮地花红柳绿喜气洋洋,不是戴金就是配玉,直把那些人衬得格外寒酸。
俞氏等庭语和齐昀都见了礼,这才指着自己身旁的那位老妇人介绍道:“这是你们外祖母,快来见过。”
几个孩子依着次序行了礼。
其实若稍微消息灵通点就知道,俞氏的亲娘早就死了,如今这位不过是俞氏的继母冯琅。
冯琅面色倒也不尴尬,连连叫着:“孩子们起来吧。”手往自己发髻插着的簪子一个一个摸了过去,咬了咬牙,还是觉得心疼,又尴尬地把手放下了。
俞氏心里啐了一口,复又指着下首坐的那位夫人道:“这位是我的妹妹,嫁到你们外祖冯家去了,就叫一声冯姨母吧。这两位是你们姨母的儿子……”
冯姨母连忙把话儿接过去,一脸笑意道:“这是你们的两位表兄,镇哥儿十六岁,比祺姐儿大了些,铭哥儿上月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
众人互相见了礼,俞氏就让孩子们按着次序做了,大人们喝茶,给孩子们放了些糕点。
冯姨母本想拉着庭祺坐在自己儿子身边,齐晗大概是老早受过母亲指示,站在中间将两人隔开道:“和女娃娃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同表兄坐这一边!”
应怀见自己的好兄弟晗哥儿坐在那,自己也就拉着齐昀跟了过去,几个小姑娘则是挨着应夫人依次坐下。
冯琅估计是压根没想到俞氏会弄出这么大阵仗,指着庭语和庭悦试探着叫继女的闺名:“令华,这是你家两个庶丫头。”
俞氏敲了敲茶盏,甩了下衣袖,道:“楼家和俞家不同,我家是书香世家,对待子女一向是一视同仁,主母苛待庶子女,那是脸面都不要的人才会做的。”
冯琅的脸红了红,忍着怒色,讪笑:“说的有理。”
冯姨母的眼睛一直往庭祺身上瞟,大约是因为庭祺往她那边瞪了一眼,她有些不大敢直截了当地来,于是就把眼光转向了正托一块奶霜方糕凑着庭语一起说小话的庭悦身上。
“诶,三姑娘,到跟前来,让姨母看看。”冯姨母冲着庭悦招了招手。
两人正聊的起劲,听了这一声俱被吓了一跳。
庭语努了努嘴示意庭悦那位夫人说的就是你,她只好放下手里头的糕点,拍了拍手上的渣子,提起裙子走过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姨母安好。”
冯姨母拉着庭悦的一双小手道:“我老早听过你的名号了,可是那个小案首?”
庭悦有些尴尬,又回头看了俞氏一眼,见她并没有看着这儿,只是跟应夫人聊天,没有得到任何授意的庭悦温顺道:“侄女只是运气好罢了。”
冯姨母显然对她谦虚的态度十分满意,拢了拢袖口道:“还要感谢你母亲才是,你一个庶女,如今可不是有大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