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连忙捂住她的嘴,突然灵光一现:“那个领头的叛将军认识父亲,也晓得楼家,想来大哥哥猜得没错,父亲肯定无事,指不定他现在正在哪儿处理呢,收拾叛军流民,父亲八成就要升官了。”
对着庭语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坚定地扶住她的双肩:“肯定是这样,信我的准没错。届时父亲升了官,还不得感谢你,若非你说要来江陵逛,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啊?”
庭语被她一顿天花乱坠地描述说得一愣一愣的,用力吸了下鼻涕后呆呆地问:“真的吗?”
庭悦拍了拍胸脯:“准没错!我们就安安心心等父亲吧。”
话虽这么说,然而这一夜再怎么努力两人都睡不安宁,庭语时不时心悸,略微睡着身子就会狠狠一抖而后惊醒,庭悦一夜无眠,她俩闭着眼睛干熬,清醒的时候就稀稀拉拉地聊几句。
女孩子聊天,最好的话题除了衣裳鞋子,就是少年郎了。现如今她俩与应怀之间略微狗血的关系已经挑明,说起来就不大害羞,庭悦最好奇的莫过于一点:“二姐姐,你真的喜欢怀哥哥啊?”
庭语轻轻点了点头:“怀哥哥见谁都笑,看着让人敞亮,但喜欢这事又不是我喜欢就行了,悦妹妹呢,你喜欢怀哥哥吗?”
“我总觉得自己还小呢,没想过这个。”庭悦闭着眼睛小声说,“不对,喜欢是不分年纪的,那应该是不喜欢吧。”
庭语翻了个身,没有接下她的话,突然问:“三妹妹,你可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江陵时,隔壁瑞龙哥哥同天娶了一妻一妾。”
“在船上似乎听姐姐提起过,我那时太小了,混忘了许多事。”庭悦努力给自己找补。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起萧家哥哥倒在悲怆中露出了一些少女的情思:“瑞龙哥哥长得好看,他那时来咱们家,母亲不准我们去,我还拉着你一起到屏风后面偷偷望过。”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后来瑞龙哥哥娶妻,我跟你还一起哭过呢,你那天哭的帕子都能拧出水来,这个你也忘了?”
庭悦只好顺驴下坡:“好像有些印象。”
她凄然地笑了笑:“瑞龙哥哥同日娶的,正妻就是谢伯母的大女儿春枝姐姐,她庶姐春香是作为媵妾纳进去的。”
莫要看谢伯母对楼家庶子庶女那么好,小门户家的孩子,对自己亲生的那几个压根构不成威胁,且有些人的优越感要通过发散自己的爱心才能实现,说到底谢家看不起楼家呗。
至于春香,谢夫人陪嫁丫头生的女儿,当然只能继续当陪嫁陪着主子出嫁。
庭悦目瞪口呆:“可……这不是故意给春枝姐姐找不痛快吗?”
庭语哼了一声:“春枝姐姐可认过春香这个庶姐?谢伯父后宅院子里人那么多,哪一个敢爬到谢伯母上头去。春香姐姐懦弱,庶女自己不出头,保不齐就是这个下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少女情窦早开,竟只是为自己谋一谋将来出路的无奈。
庭悦心中恨恨,可去恨谁呢,恨男人,恨女人,恨好人无能,恨坏人强势,都没用的,蜉蝣撼不了大树,先努力保护好自己吧。
过了几日,那个闯谢府抓人的少年来了。
他这回就带了三两个随从,一进门就直闯内宅,被齐昀一拦,他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楼公子,我来见你家三妹妹。”
楼齐昀这辈子第一次碰上一个又聪明又会耍无赖的,朗着声音道:“这位公子,你休想见我妹妹一眼。经此一事,我两位妹妹留居江陵,名声如何容你玷污?”
他气笑了:“你家三妹妹读书比你好吧,将来肯定要入朝做事的,要做女官人的人,还怕这个?”
“你!”齐昀气结。
“喂,那个丫头,你进去跟你家三姑娘讲一声,就说我要见她。”少年随手一指旁边那个正在擦篱笆的小丫头,那个丫头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都扔了。
庭悦得了消息出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番景象。
少年着一身玄色背对着她,头上掉了一片破了洞的落叶,抱着一把没出鞘的刀,正跟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齐昀互相瞪眼较劲。
“公子好。”她隔着院子叫他。
少年转过身,头顶上的叶子顺着他的面庞落在地上,他拿手挥了挥。庭悦觉得这场景有些好笑,不由得嘴角弯了弯。
“我有事找你。”他蹲下身子,“三姑娘要不要陪我下盘棋。”
“这儿附近有个亭子,你我去那下吧,大哥哥远远看着,好放心一些。”她对着齐昀担忧的眼神,不由得心生感动。
少年将手里头的刀随手扔给跟着来的那个小厮,站起身请楼庭悦带路。
谢丹山爱附庸风雅的,整个谢府一草一木都颇具古风,很难将这个宅子的主人跟昧朝廷银子联系在一起。
亭子里有个石桌,上头有匠人刻好的棋盘。庭悦接过菊意递过来的棋盒,将黑子推至他面前,又嘱咐菊意送些茶点过来。
两人走了没几个回合,庭悦就提了一回子,她心里面清楚他遇到了难事,只是强撑着要她问罢了。
“黄公子,你老早就晓得了我是楼家三姑娘庭悦,小女子斗胆问问,公子的名号。”她轻声问。
“免了,生父姓陆,字云起。”他似乎压根不想听到黄家,“继父姓黄罢了。”
我朝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乃至三嫁倒也不算稀奇。庭悦感慨这孩子真可怜,大概亲爹死了,亲娘带着他改嫁,继父虐待他,所以养出了个闯天闯地的阎王性子。
当然,这不能在嘴里说出来。
庭悦瞧他一直锁着眉头,心下了然:“陆公子,何苦下的这么认真?难道你真是特意来找我下棋的?”
陆云起将手里头的那颗黑子往棋盒里头一丢:“楼庭悦,你真的只有八岁?说你十八我都觉得小了。”
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啊,她心里夸赞了一声,面上努力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民兵们吃饱喝足,想来该要起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