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聪明得很。”陆云起抓了个白玉甜糕就往嘴里面扔，“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庭悦也拿了块糕，一小口一小口地掰着吃：“我哪知道你该怎么办，起内讧是规律，要解决还是要知晓全貌才想的出来。”
自古以来，流民闹事，乱世里头都没有能成事的，更何况是太平年间，究其原因，不过就是缺乏有力的领导，刚抢了些钱财粮食底下人就想着享福了。
再者，他要是手底下有几个跟他差不多本事的兄弟，那说不定也能勉强管管。
可这货都沦落到找庭悦来想法子了，可见是只有他一个人算得上有些谋略，再有本事也干不过一群老油条。
“要说用流民，最好的法子便是撺掇他们杀权贵”庭悦见陆云起不说话，重新拿了块糕点继续掰着吃，“引流民抓官老爷，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蠢得很。”
这话庭悦说的格外爽快，本来带着流民闹事就是铁定要杀头的大罪，既然做了，那干脆干票大的直接说自己叛乱就是，到时候就算死了也算是师出有名。
他倒好，带着流民抓狗官，报上去，狗官死了，自己一腔正义被安上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实在是不值。
陆云起睨了一眼庭悦，大约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是没本事做土皇帝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我母亲争口气罢了。”
“令堂想来也是不愿意你深入险境的。”庭悦看他就像看将死之人，说话不由得带上了怜悯。
他倒是很平静：“我姓陆，我继父姓黄，我家离交州不远，你问问你父亲，就知道我母亲是谁了。”
对啊，还有楼修远这个便宜爹呢，他失踪都有六七天了,庭悦一想到他还抱过自己放过炮仗，心里头一阵惭愧：“我父亲可还好？”
“你爹他好得很，被我锁在衙门里面看账，不愧是做司户的，卢敏他们那个假账做的跟真的一样，你爹看了一天就把烂账一笔一笔全写另一个本子上了。”陆云起说起楼修远还不住地夸赞。
“父亲平安就好。”庭悦拍拍自己的胸脯。
陆云起觉得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有意去逗逗她：“喂，小军师，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当初抓狗官的时候没想过抓到了要干嘛？”庭悦疑惑，顺手捞了茶盏喝了口垫一垫。
陆云起脸上忽地一红：“想过，带着这些狗官去京城，闯皇宫，让陛下看看，她养的这群饭桶。”
庭悦一口茶差点没笑地喷出来，这个人，你说他蠢吧，他又有点聪明；你说他聪明吧，他确实是个蠢货。
拿着自己的命跟前途去闯，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争口气，是，人是要有骄傲和气节，可也不该这么没脑子。
“那如今怎么不这么做了？想来是手底下听你话的人不多了。”庭悦尝试着四两拨千斤，“可是不应该啊，前几日你们还军纪严明地来抓人呢。”
“抓那点狗官还要军纪严明吗，你吓一吓他就要跳起来了。我又不是只从你们江陵开始抓的，只是轮到这块罢了。”他说起自己，脑袋不由得扬了扬。
他从夷陵的郡守萧爱一直抓到在江陵流外的监察史王子参，不过花了半月。
“整个山南东道看来是烂透了”庭悦心中感慨楼修远是如何做到在江陵呆了十几年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些官大人可都活着？”
陆云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不是活的，我怎么带去京城？”
“如今你手底下的人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狗官送不到京城里头，不如，你给我父亲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让他上京，叫陛下带个钦差下来。”庭悦抓了抓脑袋。
她又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行：“你去问我父亲，在官府里辟一个单独的牢房让那些官大人住着，再招呼一些老实可靠的管着他们，我家这些人也搬到官府里头替你看着，你带着我父亲上京。”
他迟疑地看了庭悦一眼，有些犹豫：“你来替我看着？”
庭悦站起身：“父亲半旬前刚刚跟陛下述过职，陛下还赏了些东西下去，可见还算是有些头脸，他那个口才，指不定能把你领流民犯事说成你人间大义呢。”
她拽着陆云起就往外面推，嘴巴里面喃喃着快去找我父亲啊，说不定这样还能保你一命。
陆云起轻笑出声。
庭悦带着齐昀和庭悦与陆云起一同上了马车，使唤楼家众人共同奔赴江陵衙门。
楼修远见到几个小孩，不由得惊了惊，又看了一眼陆云起，心知肚明道：“多谢小陆爷，闹事还想着我家这几个孩子。”
之后，楼修远与陆云起二人深谈，庭悦领着人将衙门内院里头的卧房收拾赶紧，又亲自带了人将衙门临时关人的小牢房给弄妥帖了。
黄昏时，陆云起拽着二十来个路都走不大动的官员和女眷全都赶小黑屋。
翌日，楼修远和陆云起启程上京。
庭语自打见过父亲以后，总算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就粘着庭悦哪都不肯去，两人拉着手在衙门院子里头这里晃一晃，那里晃一晃。
至于那些被关起来的官员以及女眷，庭悦嘱咐哥哥和姐姐千万不要自己凑过去，让陆云起留的人每日给他们送恭桶和饭食。
到了晚间，庭悦就让楼家的几个奴仆带了钱跟在外头守着的流民兵赌钱玩，这些粗野人无论输赢都会大吼大叫，隔着石墙被里头关着的人听到，倒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楼齐昀还另外特意叫陶居楼的掌柜送些酸辣适口的拌面筋来，再每日送两道硬菜，变着法子哄着那些流民兵。
这些流民兵，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天灾人祸沦落至此，等将来陛下发落了，只求能够念着他们说到底也没杀人放火，饶了一条小命。
他们当中有一位穿着锗色布衣的少年，叫彭宝根的，看上去似乎比楼齐昀还小一些，一次趁着庭悦给大家发馍馍，他凑过去小声问：“姑娘，你知道陆爷怀里的剑是什么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