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承瑞虽然视线一直在榻上躺着的赛音察浑身上，但太医与康熙的对话却是一句不落地听了进去，听到太医说自己四弟中的箭上有剧毒时，就往旁边挪了一下，但被身边紧靠着的保全察觉了。
承瑞作了个小声的手势，趁着殿内人多，自己皇阿玛又还在问太医，悄声从屋子里遛了出去。
“三阿哥，您要去哪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吩咐奴才！”
承瑞刚一出门，门口守着的内监就恭敬打了个千请安。
“我回去换件衣裳，里面皇阿玛正为四阿哥的箭伤着急，你们不必在皇阿玛面前提起此事！”
承瑞出来的时候想着是让乾清宫的宫人们去钟粹宫报信，但想到自己未必能使唤动，可能还要惊着自己皇阿玛，干脆决定自己跑一趟。
屋子里的康熙此刻压根没发现承瑞已经离开，他现在心思都在躺着的四子身上。
“四阿哥所中之毒太烈，若想解，唯一的法子是以毒攻毒……这法子虽然可能伤身，但四阿哥体格强健，底子好，许是……”
“什么叫可能，许是……”
“臣等该死，请皇上恕罪！”
康熙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焦急，听着这些字眼心中先是惊惧，再是怒火冲天，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
宫里太医一向保守，此刻在康熙的逼视下竟然说了有八成的把握能解这毒。
“那就试吧！”
“朕的意思，你们也明白，四阿哥的性命万不可有失，朕要他平平安安！”
康熙盯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太医，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臣定竭尽全力医治！”
饶是太医们知道康熙并非暴烈之人，此刻也被帝王森寒的语气所摄，身上如同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几个太医跪在一旁小声商量了几句，确定了药方，程院使亲笔写下后交给了梁九功。
“去抓药！让御药房的内监……不，直接拿来乾清宫，就在这里熬！”
康熙走到榻前坐下，四子已经因为刚才的拔箭痛晕了过去，当然也有可能是所中之毒太烈导致晕沉。
“皇上，四阿哥好像在说什么？”
屋子里的空气冷凝得可怕，梁九功是深吸了口气才说的这句。
康熙其实也听到了轻声呢喃，但自从进了这西暖阁开始，他的耳边就有一些嗡嗡声，所以以为只有自己才听到这声音。
如今梁九功一说，他直接倾身贴在赛音察浑嘴边，听到的声音依旧极轻：“皇阿玛，皇阿玛……赛音察浑保护你……老祖宗，额娘……”
康熙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得这隐隐约约的几句，但就是这语不成句的轻语几乎让他落泪，他已经很久没有落泪了，先帝顺治将皇位传给自己时，就嘱咐自己不要学他的软弱。
落泪是软弱的标记，可是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比落泪更能舒缓他疼痛的心。
“荣妃娘娘到！”
这声传报惊了康熙，他拿着梁九功方才递上的毛巾，假作擦拭脸上的汗水。
“爱妃……”
“皇上，赛音察浑怎么样了，伤口深不深，毒能解吗？”
因着承瑞在身边，秦柔这一路是强忍着快要崩溃的心绪，进了西暖阁时却再也忍不住了。
秦柔虽是与康熙说着话，但目光早就追到了榻上躺着的儿子。
“赛音察浑，额娘来了，你看看额娘……”
秦柔看着儿子青白的脸色，昏迷之中眉心仍有痛苦之色，她的小四，生下来就喜欢笑，从没有露出过这么难受的表情。
“爱妃，程院使几个已经商议出了解药，等熬好给小四喝下，这毒就能解！”
秦柔扑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屋子里的宫人和太医们头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不敢看。
虽是夏日，但地上还是凉的，何况秦柔还怀着身孕，康熙想把人从地上拉起，但秦柔怎么也不肯放开赛音察浑的手。
康熙无奈，也不敢用大气力，生怕伤着人。
“荣额娘，您先起来，四哥最喜欢你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了，您可得好好保护他们，不然四哥醒来要不高兴了……”
保全走到秦柔身边，跪下，小声哀求着。
“额娘，您先坐着！”
承瑞也上前跪在了秦柔身边。
“快起来，看孩子们都急了！”
康熙欣慰地看了眼两个孩子，将秦柔从地上半搂半抱地放在了宫人们搬来的椅子上面。
“程院使，你与本宫说实话，四阿哥身上的伤和中的毒是否真的能治？”
秦柔强令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康熙紧张异样的神色她自然也察觉了，这毒若是好解，康熙脸上必然不是这副神情。
“这四阿哥所中之毒……”
程院使一面慢慢回秦柔的话一面抬头去看康熙的眼色，这动作不小，秦柔自是看到了，于是又强调了一遍。
“本宫想听实话！”
“回荣妃娘娘，四阿哥所中之毒并非寻常，太医院内也没有现成的解毒方子，臣等几人只能采取以毒攻毒的法子，希望能够让六皇子体内的毒两两相克！”
程院使得到皇帝的轻轻一点头后才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若是失败呢？四阿哥是不是就无药可救了？”
“可还能留得性命，可还能……”
“康健如初”四字被哽在了喉咙里。
“皇上，荣妃娘娘，臣等死罪，暂不敢言四阿哥一定能平安，但这毒药本是能立取人性命的，四阿哥如今却还留得……应该是四阿哥素日身体底子就好，而且每个人对毒药的耐受度也是不一的，四阿哥能痊愈的可能性很大！”
程院使尽量稳着声音拱手道。
“多谢太医告知！”
秦柔的声音太平静，倒是吓了康熙一跳，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皇上，药来了！”
这药熬得时间不久，但解毒要紧，而且毕竟都是有毒之物，熬久了也怕毒性太强适得其反。
“给本宫吧！”
宫人把药碗放在秦柔手上后，就退到了一旁。
“奴才……”
“娘娘，奴婢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