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伺候的宫人们都尽量放轻了脚步和动作,生怕惹得自家脸色不好的主子动怒。
钮祜禄氏从来不是个任人挑衅的,不过李氏这个三寸拿捏得不错,她的确深恨赫舍里氏,现在却不能表露一点不满,尤其那日在咸福宫,为了消除康熙对自己迟来的不满,还将个死人夸了个遍。
现在,满宫里的人都在传夸赞赫舍里的话,她的心还是有点乱了,她一直觉得皇帝让她摄六宫事是已经将她视为继后人选,只有她坐上了后位,这些年来屈居人下的不甘才可缓解。
“主子,内务府副总管齐海求见!”
“传!”
钮祜禄氏毕竟早已不是那个脾气暴躁的人,特别是赫舍里去后,她将自己视为继后的唯一人选,一举一动都注意着端庄持重。
“娘娘,这是奴才等人按照您的要求新拟定的六宫主子们的开支,请过目。”
齐海示意身后的小内监将一叠册子呈了上去。
钮祜禄氏轻嗯了一声就转头去看桌上的册子,上面几本皆是随意看了一眼,等看到其中一本时,却是拿起仔细翻阅起来。
一炷香过去后,钮祜禄氏缓缓开口;“这咸福宫和钟粹宫的份例为何比延禧宫多出许多。”
“回禀娘娘,钟粹宫是因为有两位皇子,这才多了许多开销,咸福宫是……皇上近来看重李庶妃,所以这供奉自然比别宫里的丰厚。”
齐海笑着禀告道。
“皇上命本宫缩减宫中开支以资前线奋战的将士,有些旧例能蠲的就蠲了吧,公公觉得如何?”
“娘娘所言甚是,可是这钟粹宫两位皇子的……”
齐海先是笑着应了,但脸上又露出些为难的神情。
“三皇子,四皇子是皇上亲子,自然该为君父分忧,这份例自是也减半,而且本宫瞧着两位皇子的开销也不是定例吧?”
“两位皇子是双生,皇上和太皇太后都觉得是难得的福气,于是下旨内务府将两位阿哥的份例都加厚了两成。”
齐海听着钮祜禄氏不咸不淡的问话眼皮直跳,嘴上还是不急不慢地将事情原委说了。
“今时不同往日,皇上都带头节省用度,何况阿哥公主们?”
“这是不是要禀告……”
怎么,齐公公是觉得本宫无权做这些决定还是觉得本宫所为不妥,皇上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平叛大事上,哪有空理会这些,太皇太后近来又身子欠安,本宫是不敢拿这些小事去烦扰的,不如公公自去?
钮祜禄氏冷然的眼神扫过下面微躬着身子的齐海。
“奴才不敢,是奴才一时想左了,娘娘统摄六宫事务,奴才等自是唯娘娘之命是从。”
“起来吧,公公也不过是办事谨慎了些,又不是专为钟粹宫谋利的,本宫岂会怪罪。”
钮祜禄氏将手中的册子放回桌上,语气随意。
“多谢娘娘宽宏!”
齐海起身的同时抬袖轻轻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其余的本宫留着慢慢看,公公先将这个拿去改了。”
“是,奴才一定尽早改好给娘娘送来。”
齐海快步上前自宫女手中接过那本册子,然后低着身子退了出去。
“主子,皇上一向重视子嗣,这削减两个阿哥的用度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整个景仁宫里,也就章嬷嬷能在这时说上一句了。
“现在皇上膝下已经有四个健康皇子,这皇子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本宫还听说皇上最近倒是常去看六皇子,钟粹宫双子的风头早就不再了。”
钮祜禄氏不以为意,宫中子以母贵,皇帝最近又正热乎咸福宫那边,马佳氏的恩宠又大不如前。
“可是太皇太后极为疼宠四皇子……”
章嬷嬷还是觉得自家主子的主意有些冒进。
“太皇太后这些日子正身体欠安,钟粹宫那边要是因为这事就去慈宁宫哭诉,那才是真的没了脑子,倒省了本宫的事。”
“何况本宫又不是苛待皇子,只是削减一些开支而已。”
钮祜禄氏脸上信心满满,秦柔虽然目前不是她的眼中钉,但她对秦柔的厌恶感却不曾淡过,能踩一脚自然不会只是抬腿走过。
“主子行事真是越来越周全了。”
章嬷嬷有些感慨地说道,她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但心中又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
……
“主子,钮祜禄庶妃也有些太过了,二公主那边这月竟然只得一篓子银霜炭,这么冷的天这炭哪日能缺了。”
钮祜禄氏这次缩减宫中开支十分雷厉风行,先时宫里有几个新来的年轻妃嫔抱怨,立时就遭到了申饬,而且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其中还有一个略微受宠的妃嫔,那事过后也彻底失宠了。
有这个前车之鉴,后宫女人们再也不敢对景仁宫各项缩减用度的法子提出半分异议。
“诶,现在也没人敢言语此事,董庶妃又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生怕二公主因为此事惹了皇上的厌,万般委屈都不敢说出口。”
奉命去咸福宫送东西的绮梅心有戚戚地叹了口气。
“我们宫里银霜炭还多吗?”
这事上秦柔也没有好的办法,想着自家这边多的话就匀一些过去。
“我们宫里本是还可以的,但前儿个奴才去内务府领炭,那主事的内监说了钮祜禄庶妃的意思,三阿哥和四阿哥住一个屋子,所以还可节省些,就把这银霜炭的份例又减了三分之一。”
“这是什么说法?从没听过还有这等算份例的。”
小安子这话一出,连性子日渐稳重的半夏都忍不住了。
“娘娘,马上就是数九寒天了,景仁宫那位主还不知道要削减什么,这炭是万万不能再分出去了。”
云嬷嬷最是疼爱两个孩子,生怕两个孩子冻着,此时也不由出言劝阻秦柔。
“也只得如此了,等过段时日再看吧。”
因为前几年七夕宴上的事,秦柔虽然对董氏所出的二公主时常有些关照,但也不可能为此委屈自己的孩子。
钮祜禄氏现在占着大义,又有康熙的态度在前,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