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神色端方地笑了：“李总管果然是宫里经久的老人了，这考虑事情就是周到细致，不过……”
李逢春听了秦柔前半句夸奖，心中还很是得意，所以一下子都没发现后面那个意味深长的但是。
“娘娘谬赞了，奴才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为主子办事，这最终还是得靠娘娘决断拿主意……”
“李总管先莫谦逊，等本宫把这话说全了，有的是你谦逊的机会。”
秦柔不紧不慢地打断了李逢春的话。
“娘娘请吩咐，奴才一定马上照办！”
“除了你，还有谁负责今日宴会膳食这块？”
“还有张正，奴才和他两人一起负责宴会上的菜肴。”
李逢春不知秦柔为什么要问这话，下意识地答道。
“半夏，去请那位张公公出来吧！”
秦柔吩咐完这一句就施然走进了旁边的屋子，看样子是给这些总管公公们平日里休息和分派任务用的。
“娘娘，这是？”
李逢春越发摸不着头脑，心里更是隐隐觉出一些不安。
秦柔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慢条斯理地理着手上的帕子。
“奴才张正，给马佳主子请安！”
不一会儿半夏就带着一个与李逢春服饰品级相同的内监进来，不过衣服上沾着一些污渍。
“张公公请起！”
秦柔给半夏使了一个眼色，半夏会意，上前亲手扶了一把。
“奴才不敢当！”
张正看上去年纪比李逢春小得多，还带着一些腼腆之色，见到半夏去扶，还往后退了几个身形。
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本宫方才得知这膳房的食材出了一些问题，这八珍汤怕是做不成了，李公公给本宫出了一个主意，用鹿筋羊肉汤换了，张公公觉得如何？”
秦柔这话一落，张正还没说话，李逢春脸色微白，忙低了头，垂着的眼珠子转了转。
“奴才觉得不妥，这八珍汤是宴席大菜，怎可随意撤换？”
张正脸色一正，撩袍下跪，语气里都是坚定之意。
“而且这八珍汤是除夕例菜，寓意非凡，自先帝起就是定例，娘娘万不可轻换。”
张正人如其名，周正不曲，这会儿劝说的话说得极为诚恳。
“先帝那时就定下的啊……”
秦柔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边站着的李逢春。
“奴才只是……”
李逢春脸上冷汗直冒，心里不停地骂地上跪着的张正。
本宫知道，李公公事多，只是忘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柔接着李逢春的话温和地说道。
“奴才谢娘娘宽宥，奴才一心想为娘娘分忧，没想到……”
李逢春听了秦柔的话心下大安，正准备表一番忠心，他想着钟粹宫的马佳庶妃不过是容貌生得好，又有运气生下双子，这才得当今宠爱，这料理起宫务来，不就是个睁眼的瞎子吗？
“李公公忠心为主，本宫自然明白，公公这年纪看上去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想必皇上登基前就在宫里伺候了，劳苦功高，是该颐养天年了。”
秦柔一边起身一边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尤其是最后一句，那颐养天年四字说得极为缓慢，威严十足，李逢春脸上的惊疑神色都来不及收住。
“奴才……”
“张公公，带本宫去膳房看看吧！”
秦柔看也不看一旁还想狡辩的李逢春，温声示意地上跪着的张正起身带路。
“至于李公公，就留在这里吧，以后膳房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
秦柔走到门口时，又淡淡说了一句。
“马佳庶妃，奴才是膳房的副总管，是内务府总管大人们定下的，娘娘虽奉旨承办今日宫宴，但并无协理六宫之权，就是今日奴才行差踏错几分，您也无权夺我的职。”
秦柔闻言好笑地转头看了眼尤自硬气的李逢春：本宫不会越俎代庖革你的职，过会儿就去请皇后娘娘示下，多谢公公提醒！
说完再也不管身后的人，直接带着人出了屋子。
“奴才/奴婢给马佳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御膳房里的内监宫女们正忙着准备宴会上的菜肴，秦柔微笑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大家不必管我，各自忙活手上的事！
“本宫听说这八珍汤少了海参就做不成了，可有此事？”
“回娘娘，确实是，这味道缺失只是其中之一，主要是八珍汤里每一味食材都是各有寓意的，一下子确实难以找到更换的东西，奴才愚见，不如将这海参用滚水泡发，直接放入炖锅，虽然味道差了，但……”
虽说都是负责膳食的，但张正主要是负责冷菜和炙烤油炸之类的，炖煮之类的一直由李逢春负责，所以他一时确实也不到别的法子，但口味差了也总比少了这道菜好。
“先把那八珍汤炖上吧！”
秦柔看了眼天色，若是再不炖上，恐怕要来不及了。
就是现在炖上，也只能延后上了，李逢春老奸巨猾，根本没准备做这道菜，显见是故意耽搁。
“奴才遵命！”
负责炖汤的御厨听到秦柔的话，马上就下去准备了。
秦柔在膳房里踱了一会儿，仔细看了眼案桌上的食材，忽然眼睛瞥到角落边箩筐里一段段的年糕，走近一看，微微沉思，将张正唤到外面耳语了几句。
张公公，本宫这法子可行？
“娘娘高见，奴才望尘莫及！”
张正听完后，脸上瞬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虽然刚才他出了那个主意，但难保宴席之上尝到这海参的主子不会生怒，到时候膳房这些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既然可行，接下来的就劳烦公公了，本宫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人心鬼蜮，公公还是要多放个心眼！”
秦柔对送到院门口的张正淡淡说道，那年中秋宴月饼事件后，康熙和赫舍里对膳房做过一次清洗，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人坐不住了，不知是景仁宫那位还是其他宫里的。
不过，再过两个时辰她就能知道了。
费心给她弄了这绊子，怎能没有后手呢？
奴才谨记！
张正只是说话做事正直了一些，并非不通事理，秦柔这话又不隐晦，他自是知晓其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