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处无人,您若是伤心就好好哭一场吧。”
秦柔等殿门被宋嬷嬷轻轻掩上后,往凤座前又走近了几步。
“奴婢不久前也为人母,知道为人母最大的弱处就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娘娘,为自己的孩子哭不是软弱,也不失您的骄傲。”
“娘娘已经在这宫里隐忍太多,就这一次,抛却所有的顾虑,为嫡皇子好好伤心一次。”
秦柔看着赫舍里手指微动,眼眸中似有微闪,继续平静地劝道。
赫舍里终还是哭了,不知道积攒了几日的泪水如泄洪一般,肆虐在清瘦的脸上,秦柔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殿门口的宋嬷嬷听到里面的动静,眼里含泪,不过心也放下了大半。
伤痛郁积心中,太过伤身,若是能发作出来,自是要好许多。
赫舍里的哭还是带着几分克制,殿里只有轻微的啜泣声,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捶胸顿足,秦柔有点可怜这个伤痛时都已无法全然脱下面具的女人。
“娘娘请!”
秦柔见凤座上的人已经慢慢收了泣声,就把手里的帕子递了上去。
“多谢你!”
赫舍里一场痛哭以后,确实感觉到心里沉沉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松了一下,晦暗的心思也被冲散了些许,这些天总有些时候她会想着就这么陪着自己的承祜去了。
“来人!”
赫舍里痛苦之后,脸上看不上去有几分狼狈,泪水还沾湿了身上的衣服。
宋嬷嬷头先已经准备好,一听殿内的动静就带着两个宫女,拿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了。
“本宫先去整理一下,你在这里坐会儿吧。”
赫舍里似乎又恢复到那个时刻端庄得体的皇后样。
“娘娘请便!”
不一会儿坤宁宫的宫人们就给秦柔端来了茶点果子,秦柔含笑谢过。
一柱香过后,更完衣的赫舍里扶着宫女的手从里间缓缓出来。
“奴婢给娘娘请安!”
刚进来的时候秦柔没有给赫舍里行礼,现在正好补上。
“没有旁人,何必如此规矩!你方才劝本宫的话可是大胆得很。”
赫舍里平日里确实帮过秦柔几次,在她怀孕的时候也多有照顾,不过实在算不上情谊深厚,她没想到秦柔今日会冒险对自己说那番话,要是自己刚才恼了,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看到娘娘这样忍不住就说了些越矩的话,还请娘娘恕罪!”
与赫舍里相助秦柔一样,秦柔对赫舍里,感激有之,为己的心思自也是有的。
赫舍里当后宫之主,比钮祜禄氏做后宫之主,何者更对秦柔有利,心里一清二楚。
当然,今日她确实也同情这位真正为自己孩子伤心的母亲。
赫舍里地位尊贵,但比之张氏,纳喇氏,慈母心只多不少。
“你都说了要本宫恕罪,本宫哪里还追究得。”
赫舍里让秦柔坐回自己的位子。
“三皇子,四皇子这几日可好?天气寒凉,平时也要多注意。”
“多谢娘娘关怀!”
秦柔不欲说太多,怕勾起赫舍里的伤心事。
“你不必如此忌讳,本宫也没有那么小气,如今为承祜好好哭过这一场,也算是全了我做额娘的一点心意,承祜自出生就身体弱,本以为这一年病得少了,人也壮实了些……没想到还是没熬过一场风寒。”
赫舍里提到后面难免带着些许哽咽。
“娘娘,请恕奴婢多言,嫡皇子确实比一般的孩童瘦弱一些,但比之二皇子的先天不足也算不上什么,加之这两年娘娘一直悉心照料,近半年来奴婢听说竟是连药汤都停了,可见嫡皇子身子确实已经与一般孩子无异,冬日虽易患病,但……”
秦柔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赫舍里明白自己的意思。
嫡皇子入殓的那日,秦柔在众人之中瞥到过一眼,手腕上还带着自己在周岁宴上送的桃核手串,她的灵泉对幼童效果极好,这点从董氏的二公主身上足以看出。
而且嫡皇子承祜近半年来渐渐可以脱离药汤,说明这手串确实起了作用。
“你的意思是……”
赫舍里放在椅上的手瞬间受紧,脸色更是十分难看。
“奴婢只是觉得嫡皇子应不至如此体弱,有些疑惑,皇上前些日子过来看两个小阿哥的时候还念叨过嫡皇子聪慧,过目不忘,这骤然离去……”
秦柔话说得很慢,她确实只是猜测,但嫡皇子的夭折确实太突然。
“本宫会好好查探一番的,如果确实有人从中作祟,本宫绝对不会放过。”
赫舍里听了秦柔这一番话,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但这几日几乎不吃不睡的状态让她一下子难以集中精力好好去想。
“娘娘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不管嫡皇子是否为人所害,您若是损折自身,才是真正辜负了您和嫡皇子的这一场母子情谊。”
赫舍里二度生产时难产过世,未必不会是因为这次伤心过度。
“多谢你劝本宫这些时候,本宫竟还不如你看事明白。”
这大概是赫舍里对秦柔说的最出自真心的话。
若是在平日里,秦柔听到这话,难免心中疑虑,但现在……
“娘娘当局者迷,若有一日承瑞和赛音察浑出事了,奴婢只怕更不堪。”
秦柔低声说道,未经他人痛,哪知振作难。
……
“主子,您终于出来了!”
等秦柔从主殿出来,已经是快到晌午了,半夏和白芷二人等在外面早已心焦不已。
“半夏,你觉得我与以前想比,是不是变了很多?”
到了钟粹宫门口,下了轿子,望着正前方富丽的主殿,秦柔叹息着问道。
“主子?”
半夏看着秦柔的神色,不明白她的意思。
“罢了,出去这些时候,也不知道赛音察浑和承瑞有没有醒来?我们去看看吧。”
秦柔没有继续说下去,将所有的心绪都收回了心底。
但没想到的是,秦柔刚被半夏伺候着脱去身上的披风,走进屋子,就看到了正在摇床边坐着的康熙。
“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上是何时过来的?”
秦柔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蹲身请安。
“你回来了?”
康熙的眼神有点飘忽,没有往日里看着秦柔时的那种略带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