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金国人?”
对面丝毫不惧,恣睢张扬地道:“别以为扣一个莫须有的帽子下来,你便能赶走我们。今日,我们杀定这女人了!”
他又看着禁卫军道:“你们的头领要保护朝廷捉拿的钦犯,你们若是聪明,便该和我们一起杀了那女人!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前朝的郡主活命。”
禁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是皇帝和太后的直属护卫军,尤其重视太后的命令,太后知晓陈浔留有旧情,在他们出发前暗中叮嘱,必要时候,不必管陈浔,只管先杀了那女子。
虽然对方存疑,但至少在杀宁清窈这一点上,和他们意见一致。
何况……陈浔虽是朝廷新贵,可毕竟沾一个“新”字,和他们不算熟识,也实在不必为这样的临时上官冒险,最保险的做法,确实是什么都不做。
他们没有靠近陈浔,反而是微微后退两步,副将警告对面道:“若伤陈大人或是禁军,我们绝不袖手旁观。”
言外之意,杀宁清窈,他们不管。
黑衣头领哈哈一笑,嘲弄地看着陈浔道:“如何?”
陈浔不为所动,清雅温润的脸庞上满是坚定,执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宁清窈看着他挺拔如松竹的背影,眉眼间闪过丝复杂之色。
“不关你的事。”陈浔打断她,定定道,“皇上给我的命令是活捉,我便要保证你的安危。何况金国插手,这不是什么小事,待我解决他们这边,自然会处理你的事情,你……”
他顿一下,掩耳盗铃般地道:“你站在我身边,不可走远,免得我届时抓不住你。”
宁清窈看着他微红的耳尖,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因说谎而羞赧。
唇角微张正要说什么时,便见对面已经发起攻击,陈浔将她向后一推,持剑迎了上去。
他身形飘逸洒脱,如舞剑般极为好看,以一敌多,暂且未落下风,可随着对方渐渐涌来围困,他也逐渐不敌,招式凌乱又狼狈,多次险些受伤。
饶是如此,他也死守在宁清窈身前,不让这些人跨过自己身后半步。
宁清窈眼眶渐渐被风染成嫣红,胸膛缓慢起伏。
她留在山里,是想要等熬走谢文澈的兵马再悄无声息离开的,谢文澈是走了,可她露出身影时却又撞上了这一队骑兵,若非陈浔来得及时,她怕是已经葬身在此。
可……她明明不想再连累谁的,却依旧拖着陈浔在这里为她受伤。
阔刀划过陈浔的月白衣袍,在他小臂上留下一丝血痕,宁清窈心头霎时一紧,听见左边禁军隐隐有动静,她瞧不太清楚他们的动静,满眼都是那刺目的红。
咬咬唇瓣,再抬眸时,她眼潭里都是坚定决然,深吸一口气高喊道:“你们的目标不是我吗,攻击他算什么好汉?莫非你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他?”
禁军向前一步,已经亮出兵器。
黑衣头领骂道:“放屁!”
“那就来追我。”宁清窈一步步后退,清冷果决的眼眸里隐隐闪过丝挑衅,“或者说,你们不敢?”
陈浔回眸一看,瞳孔缩起透出紧张焦急,跌撞着向这边扑来,宁清窈却没给他再靠近的机会,提起裙摆转身便跑。
“别……”
陈浔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满山枯树间,蒙面的黑衣人纷纷下马去追,他却被一拥而上的禁军给拦住,素日里任他再如何好脾气,这会儿也是发了怒,喝道:
“你们是白痴吗!可想过前朝郡主落在他国之手是什么后果吗?!你们当真信他们是报仇?证据呢?!”
他发狠地瞪着这群人,咬牙切齿:“我不求你们服我,你们愿意听从谁,我不管,但现在,给我让开!若再阻拦,我先杀你们!”
禁军眼里有慌乱之色,依旧是摇摆不定。
他们根本不在意那是不是金国的人,他们只听太后的命令,可……如果真被利用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便见陈浔挥起了剑,他们连忙避开,眼看着陈浔追去,也都一个个地跺脚跟了上去。
山间树丛杂乱,小路难行。
宁清窈气喘吁吁地跑在前面,鼻子、双手、耳朵都冻得发红,双脚也有些脱力麻木,可她不敢停。
借着山间地形复杂,她左拐右绕,勉强让后面的人追不上自己,但双方距离却在逐渐拉近,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用力咬住唇,宁清窈不顾一切地向上爬,雪渐渐下大,在她眼前形成一片朦胧的雾色,看不清方向,呼啸的风声在耳畔掠过,也让她听不清后面的动静。
她只管往前。
忽然
一阵凛冽寒风刮到脸上,吹散眼前的雾气,让宁清窈浑浊眼眸恢复清明。
她猛然停住脚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崖边,往下一看,是深不见底的灰白浓雾,无数雪花正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身后纷沓脚步声传来,宁清窈仓促回眸,正对上为首黑衣男人的阴鸷目光。
他气喘吁吁地道:“臭娘们,真能跑,我看你这下能跑到哪里去。”
宁清窈跑得脱力,唇瓣微张,吐出的全是粗重喘息,根本说不出话。
黑衣人抽出刀向这边一步步靠近,凶狠道:“站着别动,我们早点做完早点收工,你也能少受点罪早早下地狱,或者……”
他恶劣一笑,道:“跳下去,我就不动手杀你。”
宁清窈攥紧双手,鼻翼和双颊一片粉嫩的冻红,苍白脸庞透出股虚弱。
她向后退一步,砂砾隐隐落向崖地,冷风不断吹拂她的衣摆,像是想要将她扯拽下悬崖。
她忽然一笑,看着后面隐隐追过来的人影,道:“告诉陈浔与太子,请他们忘记我,好好生活。也告诉你们的公主,她想要的,永远都不会如愿。”
宁清窈站在冷风如刀的崖边,声音格外具有穿透力:“今日种种是我一人之错,是我蛊惑太子、蛊惑陈浔,我罪该万死,今日便从这里一跃而下,凡事种种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结束。”
金熙想要独占谢昀,却不知往后鸢太妃会给谢昀塞多少女人,如今她算计的这一切,不过是在将自己推往火坑罢了。
她方才说这一番话,也是铁定心思要将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将谢文澈与陈浔摘干净。
她希望,谢文澈不要受她的影响,再如前世那般被百官所弹劾。
话音落下,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望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身后忽传来急促惊惧的声音:
“阿窈!别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