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信并没有继续考察下去。
毕竟。
只是学习了这么久。
便能够产生这样的感悟。
已经算是非常的不错了。
若是继续询问下去，只会增加长子的思考负担，反而会得不偿失！
但是。
对于姬长兮来说。
她的好奇心刚刚被提起来，那考察之事就已经结束了。
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你真的认为，权力来自于百姓？”
看到自家六皇妹的孩子离开后，姬长兮也没有再沉默直接问道。
而陈怀信也不需要像是引导长子那样，引导姬长兮进行思考，他知道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
“但实际的确是这样。”
“从远古时期的原始部落，先民们选择首领开始。”
“那所谓的权力，便是通过百姓的支持而获得的。”
陈怀信开口解释道。
远古时期的权力，便是这样诞生的。
哪怕随着社会的发展，部落变成了国家，而先民选择首领，也变成了由文臣武将、世家门阀选择皇帝。
但其本质。
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因为文臣武将、世家门阀能够选择皇帝，是因为他们将百姓的意见给代表了！而在平日的时候，在那国泰民安之时，百姓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的意见为何会被他人所代表。
毕竟黎民百姓所想的，从来只有吃饱穿暖，像是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至于其他的，他们不想、也懒得在意。
可若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百姓连活着都成问题，那他们自然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让这世间、让这国家、换一个新天地！
按照自己的意见，不被他人代表的，换一个能够活下去的世界！
“百姓不再信任王公权贵，将权力给收了回来，所以国家便被推翻了。”
“等到有人获得他们的支持，那权力便又会出现，所以国家就建立了。”
陈怀信看向了姬长兮。
而姬长兮则是听得有些傻眼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
还能够通过这样的角度，来理解那王朝的更替？
“当然。”
“你说它是错的也可以。”
“因为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罢了。”
陈怀信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难被理解，哪怕是自己的长子，若非是年龄较小，恐怕都不见得能够听进，他所讲的这些言论。
但姬长兮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难怪你会让自己的孩子，如此的关心与在意百姓，因为只要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无论是前承血脉，还是文臣武将，都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不被百姓所认可的君主，又怎能被称之为君主呢？！”
……
金銮殿中。
看着那推演的未来。
众臣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无法理解！”
“难以置信！”
这是他们此时心中的想法。
哪怕他们知道，陈怀信对皇帝之位并不在意，哪怕他们知道，陈怀信对于百姓格外关心。
“可是。”
“这样的言论。”
“真的是一个君主所说的吗？！”
众臣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在他们看来，千方百计的打压百姓，让百姓当牛做马为国家而牺牲，尽量减少国家的不稳定因素，这才是掌权者所该想的事情！
可是陈怀信的这种说法，却给了他们一种“你为何要背叛自己的阶层”的感觉！
甚至有些人看向了姬清珞，想要知道姬清珞对于这些言论，又会是什么看法。
然而。
姬清珞的脸色依然不变。
谁都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但那些世家官员，心中却下了决定。
“绝对不能将这种言论流传出去！”
“不然。”
“若是被百姓知晓这番胡言乱语！”
“若是让那些泥腿子以为自己真有什么权力！”
“那必然会让人心浮动、让我们更加难以牧民！”
……
靖平九年，五月。
首辅已经从姬长兮那里，知晓了海外仙山的含义。
这让他那本来担忧的心情，终于能够放松了下来。
“只要陛下不是被道教的谎言所欺骗就行了！”
首辅长舒一口气。
他之前是真的担心，自家陛下相信什么长生不老，所以才会让道教寻找海外仙山，所以才会给道教提供一艘海船！
而现在。
知晓那海外仙山的真相后。
他甚至比陈怀信还要期待！
“如果说。”
“真的能够寻找到满是金矿或是银矿的仙山。”
“那我煜国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钱财的问题？”
首辅看向陈怀信。
但还没等陈怀信说什么。
旁边的户部尚书就已经开口说道：“其实现在来看，只要不再进行大规模的征战，国库是绝对充足的，但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
首辅便知晓他“但是”什么了。
那平卢节度使得到许可后，自然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不断的向着户部申请钱粮等物，以便让他们能够征战顺利。
所以户部尚书的这番话语，就是想要劝说陈怀信，能不能不要再大规模发动战事了，至少短时间内真不易作战！
“给他们一点，但不用给那么多，只是些许西域之国，他们还想申请到，类似草原之战的庞大后勤？”
“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不要想着征战了！”
陈怀信的声音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知道户部尚书为何会如此头疼，因为那些武将难得获得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希望申请得越多钱粮越好，而户部尚书也不知晓，自己的心理预期，所以才会如此表露出如此的为难。
而现在听到陈怀信的话后，户部尚书顿时松了口气，知道底线是多少，那就好办了呀！
“臣明白！”
户部尚书开始想着，该用多少钱粮打发平卢节度使了。
就像是陛下所说的那样，些许西域小国，难道还要大军压境？！
而旁边的首辅，则是感慨的说道：“但是说到底，还是钱粮不够呀，那海外仙山，若是能尽早找到，那也无须担心这等事情了。”
“这就看道教那群人，何时愿意下海了，”陈怀信平静的说道。
掌握着最精确的海洋地图，先不说澳大利亚和美洲了，至少前往那日本岛，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首辅自然能够听得出来，自家陛下所想表达的意思。
作为臣子的他，立刻开口说道：“臣会催促他们的，毕竟是自己答应的事情，若是弄成欺君之罪，呵呵。”
同月。
煜国有村庄爆发天花。
顿时。
朝廷震惊。
民间恐惧。
所有人都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若非是当地官府反应及时，将天花爆发的村子给阻隔掉，禁止任何人进出，并且将死者尸体给掩埋或是焚烧，不然那影响恐怕会更加恶劣！
“当地的官员，是前承时期的小吏，曾经遇过天花爆发，所以知道应该要如何处理，”首辅有些庆幸的说道。
而这顿时让陈怀信意识到，有些看起来很罕见、或者是很常见的事情与疾病，有经验的人与没经验的人，处理起来自然是两种结果。
如果不是这次天花爆发之地，正好有着拥有经验的父母官，那恐怕天花所造成的影响，会比现在还要大上几分！
但这样的幸运不是每次都有的！
“等到天花结束之后。”
“将那些常见、罕见、乃至是从未见过的案例与解决之法，在那报纸之上进行刊登宣传。”
“这样不仅能够让百姓知晓，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应对，如何保持冷静，也能让当地的官府，知晓应该做何措施！”
“而不需要用亲身经历，用人命来积累经验！”
陈怀信这样的吩咐道。
他并非是全能的，也会有所遗漏，甚至是要遇见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没能及时做！
而首辅听到这番话后，顿时明白陛下的用意。
他点了点头，心中感慨陛下的深谋远虑，但嘴上却在说道：“可惜，天花无法救治，哪怕是当地官府反应及时，可是那村子的百姓，却是没那么好运了。”
对此。
陈怀信也很是无奈。
哪怕是那脑海中的知识里，也没有救治天花患者的方法，顶多就是能够进行预防罢了。
“但是。”
“都这种程度了。”
“也可以试一试。”
“就当做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
“天花？”
“还能预防？！”
看着那鉴天镜的推演，众臣顿时一片哗然。
哪怕是坐在上方的姬清珞，脸上都流露出了一丝惊愕。
对于天花。
他们自然知道。
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东西！
别说是黎民百姓了，就连他们这些世家权贵，若是无意间感染上的话，都只能等待死亡。
而且还是世家主亲自下令，将其赶出去进行隔绝，被家族所抛弃的死亡！
“因为。”
“天花一旦爆发。”
“就没有存活的可能！”
“哪怕是仙人在世，都难以将其救治！”
这是他们心中都知晓的常识。
当初的仙人时代，有人感染天花，求得仙人出手，可也只是能够勉强维持性命，最后也还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就连仙人都对此束手无措，更别说是普通人了！
可是现在。
他们竟然听到。
那陈怀信似乎有办法，来预防那恐怖的天花！
哪怕依然无法治疗，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依然是个轰动性的消息！
即便是那些世家官员，此时也都眼巴巴的看着鉴天镜，希望能够让自己以后，不再担心天花感染！
而那王千禾更是睁大了眼睛，心中满是惊愕的想道。
“陈怀信此前虽然研究了很多东西，但也就相当于仙法而已。”
“可现在。”
“连仙人都对天花束手无措。”
“而他却有办法进行着预防。”
“甚至还打算死马当活马医？”
“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仙人啊！”
……
在陈怀信的安排下。
姬长兮带领着一群医家，来到了天花爆发的村子。
虽然说。
在最开始。
陈怀信并不希望姬长兮前去。
因为一旦感染天花，那就几乎等于死亡了！
“哪怕是我。”
“也不可能免俗。”
“自然是希望身边人能够平平安安的。”
陈怀信承认自己的不足。
他不可能真的做到完全的大公无私，哪怕是这种危险的事情，都能毫不在意的派遣关系很好的人前往。
他是人，不是仙，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
他本想着的是将方法教于其他医家，再由他们前往那爆发的存在。
但姬长兮却是主动请缨：“这次我打算以新式医学院的名头前往，若是能够成功的话，以后百姓提到尸体解剖，也必然要嘴下留情！”
她可以不在意百姓对她的指责，可是那些即将要进入新式医学院，来进行研究与学习的学子，不见得能够承受这番压力。
若是毕业之后，都不敢以新式医学院学子的身份，去医治百姓，教导学生，生怕他人忽然指责自己亵渎尸体，那这学习还有什么意义！
而在看到姬长兮意志坚定后。
陈怀信自然也没有再做阻拦。
他们都很清楚对方的性格，阻拦不过是在耽误时间！
于是。
在穿戴上全套武装、给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后。
姬长兮与医家在众人担忧的眼神中进入了村子。
而那报纸上也开始宣传着，新式医学院此时所做的事情。
顿时。
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惊呆了。
就连那些抗拒解刨尸体的百姓，也都一个个的沉默了下来。
等到数日后。
有感染了天花却被成功救治的人，送出了那爆发的村子。
朝野，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