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102章  楼嘉玉出名了
    就这样,我小小出了一回名。

    学生冤死,老师鸣不平被警察殴打一事轰然传散。

    楼家和楼家三小姐很快被抬到了风口。

    我被一群警察捧珍珠宝贝似的簇拥着,小心翼翼地送进了西洋人开的医院。

    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看我一脸青紫,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而后手舞足蹈,喃喃念叨。

    外语晦涩得很,我一句也听不懂。

    跟来的学生闷头嘀咕,说这是意大利还是德国的语言,我捂着脸,说那个西班牙语。

    白衣护士斜着眼睛,像在菜市场挑退了毛的白鸡一样,将我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

    最后,她不放心,又喊来了一个黄皮肤医生。

    “没什么大的毛病”

    随意的语气说着随意的话,可是说一半他又赶忙改了口。

    “楼小姐年轻,底子好,所以没什么大碍。”

    “只是脸上和身上擦伤比较多,淤青的话注意休息,抹点外敷的药也好的快。”

    校长疯狂挤弄眼睛,想让我去弄两瓶水吊一吊。

    可我一看见针头就犯怵,摇头拒了。

    随后,警察署长来了。

    一正一副二人带着动手的警察弓腰道歉,捧上了两瓶宫里传出的秘方配置的跌打药酒。

    陪我一起来的教主任大约是嫌警察给的花销不够,所以又挽着我去药房拿了两瓶消肿的西药。

    待另几个一起挨打的学生也处理好伤口后,我像早些年科考的中元郎一样,被一路护拥,敲锣打鼓送回了楼家。

    楼伟明急匆匆赶来,瞧我鼻青脸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往日里他是不敢这样造次的,可现在消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都站在我这边,所以他也有底气耍横。

    两个署长脑袋别在腿上,一直没有抬起来过。

    天黑下去后,大哥和二姐也回来了。

    二人各自拎一些花里胡哨的补品,走过场一般来瞧了我一眼。

    吃了药,抹了膏,我很快睡了过去,不知道楼下正在为我的事开大会。

    半夜里迷迷糊糊烧了一会儿,不过因为眼睛肿得厉害,没能睁开,所以将就着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脸更难看了,报纸也喧嚣了。

    二姐楼嘉敏顺势选题,操纵报社撰稿。

    一夜过去,报纸上到处是夸赞我的文章。

    文人政大谈特谈,夸我是当代木兰。

    我捂着脑袋烤火,刘妈妈拿着鸡蛋替我滚眼睛消肿消肿。

    林巧儿飞奔去门口接报纸,回来时脚滑,狠狠地摔了一屁股蹲,叉着腰骂了半天的门槛。

    刘妈妈慌里慌张,又去给找消肿的药酒。

    于是,在充斥着药酒的屋子里,林巧儿一板一眼,念完了三篇关于我的文章。

    文章是三家的,但风格都一样,都是夸赞,说我勇气可嘉。

    二姨太三姨太也听了风声,各自端来一碗参汤,态度急转,对我非常殷切。

    可我浑身酸痛,没力气端他们奉上来的海碗。

    再者,医生也说外伤淤血,暂时不适合用大补的参汤,所以我一碗水端平,两个人的好意都拒了。

    二人双双白我一眼,用口型暗暗骂我,说我白眼狼。

    林巧儿踩着高跟鞋,扶着门,放开嗓子,阴阳怪气了两句。

    “有些人,生个儿子、生个女儿都只会牵连别人,先前看不起,现在觉得我们玉儿出息了。”

    “真恶心,黄鼠狼给鸡拜年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安好心!”

    倒也不是她故意夸张,而是早上开始,家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管家索性支了个小板凳在电话旁坐下,一一回话。

    各处的局长处长来电慰问,还有问我要不要换学校换工作的。

    事情闹大了,这些个被《除三害》点名单官僚、政都想快些平息,所以最重要的是安抚好我这个典型人物。

    午饭刚过过,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又涨了起来。

    楼伟明和几个警察署的署长来了。

    圆溜的,箭头的车子一张张停在门口,都没进门。

    楼伟明与人争执,吵得脸颊躁红,脖子粗大。

    我换了一身衣裳准备迎接,管家却说我不宜露面。

    于是,我缩在楼上,林巧儿陪着我一起。

    我们两人坐了一个多小时,喝光了两壶茶,尿了三泡尿了,底下终于来人。

    “三小姐,老爷请你下去。”

    我一歪一扭地落座,瞧着满屋的陌生人和威严的气势,头皮发紧。

    林巧儿是姨娘,不宜露面,所以她还待在楼上。

    “楼小姐,昨日之事实在是抱歉,我们已经内部反思了,动手的那几个也都打了扔出去了”

    胖署长的套话刚说一半,另一个横眉冷竖的精瘦男子便忍不住开口。

    “都是自己人,长话短说吧,也别磨叽了。”

    楼伟明干咳一声,端出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气势。

    我隐隐不安,眼皮跳动。

    “这件事我们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学生的案子确实处理仓促,所以我们想邀请楼小姐作证,与我们再查一次,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挂钟在墙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单调响声。

    呛鼻的烟味悠悠袅袅地绕在这些男人紧绷的面颊上。

    可这里的大家伙不是要求真相的普通人,而是那些被文章触动了颜面的“三害”。

    听完一席话,我一声不吭,木着脸看着楼伟明。

    警察的意思明了,案子可以重查,但是需要我这个当代木兰出来安抚民心。

    将事情闹大纯属意外,可现在他们却想将我推到面前来应付。

    这个提议看着确实是好,可思忖一番,我浑然没得好处。

    我的学生因调侃政、官僚而被伤害,现在满上海的人都知道我在为学生申冤。

    他们让我参与案子调查,摆明了是将我打包好,送到那些被触及利益的官僚政前头。

    看似是我在跟查案子,实则是拿我堵枪子。

    我不懂政治,但我懂人心的龌龊。

    楼伟明双手环臂,眼皮耷拉,仿佛一尊粗制滥造之后出来的石像。

    他浑身上下都冒着阴鸷和算计。

    不用猜,这群人肯定是给了他什么好处。

    比如,让楼家百货大卖,再或者,直接给点钱补偿。

    我沉默半天不予答复,楼伟明敲敲桌子替我做主。

    他身子略微前倾,锋利的媚角抬起,嘴角一撇,层叠的法令纹中流露出决绝。

    “玉儿,这事儿爹和几个叔叔细细商量了,目前来说,就这办法最能平谣言。”

    他将这事儿定义为谣言。

    一屋子的人都在附和他。

    我盯着他浑浊的眼睛,看不出半点光明。

    到底还是我的错,我将人心想的太好。

    死了个学生他们满不在乎,可是警察名誉受损,他们上下齐心,都来找我的麻烦。

    楼家看似掌握主动权,从中获利,实则被胁迫。

    事情定了。

    反正定不定的,我也没什么话语权,楼伟明定了,满意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