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空已经死了么?那看来倒是我多虑了。”盛姓乞丐有些意外,摸了摸下巴,笑道:“所以,刘老弟这次来找我帮忙,是要为你们的赵总镖头报仇喽?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手段居然这么厉害,能在缉捕房衙门的大牢里杀人?”

    “呃…”刘丰迟疑一下,并没有纠正他的误会,而是顺着他的口风,说了下去,“没错,赵镖头死于那青云武馆的李馆主之手。盛兄也知道,飞腾镖局立足于沧浪城,在归禾城没什么人手,势单力孤,想要为赵总镖头报仇,恐怕有些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好请盛兄援手了。”

    房梁之上。

    万飞眼中陡然射出一缕寒光。

    “嚯,看来还真是赶巧了啊…”他身边的老乞丐也是一怔,旋即笑呵呵道:“小计欠了这么大个人情,老头子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还回去,这大礼就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啦!”

    不过,老乞丐虽然嘴唇不断开合,却只有蹲在他身边的万飞能听见他的声音。

    房梁下的众人,始终恍若未闻。

    万飞本来听下面的人商议,居然是要对付李青云的,心中惊怒交集,颇有些担心李青云的安危。

    他虽知李青云的武功极高,并非易与之辈。

    可有的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功再高,也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江湖上这样的案例,实在是数不胜数。

    可耳中突然传来老乞丐的声音,万飞微微一怔,旋即心下大松,放下了心事。

    他知道身边这个老乞丐,看起来面面团团,很和气的样子,可委实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有他老人家在此,下面这些人便有再多的鬼蜮伎俩,也都是白搭。

    “青云武馆的李馆主?”盛姓乞丐猛地吸了口气,“难怪了,原来竟是此人。我就说嘛,你们飞腾镖局也是家大业大,好手无数,有什么事情搞不定,居然还要找到了我盛某人这里来。如果对手是此人,那就不奇怪了。”

    “盛兄也知道青云武馆的李馆主?”这下轮到刘丰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了。

    盛姓乞丐‘嘿’的冷笑了一声,“还好刘老弟你是今天来找我,要是再早上几天,我对这个青云武馆的李馆主一无所知,说不定一个不慎,还真阴沟里翻船了。”

    “哦?”刘丰好奇问道:“那青云武馆的李馆主究竟有多厉害?”

    “有多厉害?嘿…”盛姓乞丐冷笑道:“听说四绝武馆最近接二连三去青云武馆找事,上门踢馆,结果都是铩羽而归。被惹毛的李馆主,放下话来,要携着自家武馆的招牌,去四绝武馆找回场子,然后…”

    他说到这里,突然卖了个关子。

    “然后怎样了?”刘丰一来是照顾他面子,二来也是真想知道后续,连忙配合追问道。

    “然后,”盛姓乞丐嗤笑道:“四绝武馆就被吓得连夜跑路,连装修到一半的武馆都不要了,什么猛龙过江?简直笑死个人。”

    刘丰和刘琪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是有些吃惊。

    其实两人早就知道,四绝武馆人去楼空,似乎是弃馆而去了。

    可那毕竟也都只是猜测。

    如今猜测得到证实,两人更是知道,原来四绝武馆之所以跑路,竟然是被青云武馆的李馆主吓得逃之夭夭。

    这如何让两人能不感到震惊?

    尤其是两人都知道,四绝武馆的馆主方绝之,就在归禾城内。

    换句话说,四绝武馆集体跑路,绝对是得到了方绝之的首肯。

    想到这里,两人均是心有戚戚焉,又暗自有些庆幸。

    幸好夫人稳了一手,没有直接打上青云武馆去,而是暗中请了外援,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方绝之是何等样的人物?竟也被李馆主一言吓退。

    二刘可不认为,就凭夫人带来的这些人,能比方绝之及其门下那么多的徒弟加起来还更厉害。

    不过,刘丰看着刘琪的脸色,突然微微一怔,发现同伴的脸色有些晦暗,好像蒙着一层不祥的灰色。

    “行了,差事我接下了,”盛姓乞丐摆了摆手,打发二刘离开,“你们回去等消息吧,快则三、五日,慢则半个月,总之事情肯定给你们办妥。”

    “呃…”刘丰便有些为难,“盛兄,能否定下一个确切的时日?这样我回去不好向夫人交代啊!”

    刘夫人找盛姓乞丐援手,可不止是为了报仇,更重要是为了拿回家传的霜月宝刀。

    但刘夫人可不会完全信任盛姓乞丐,所以她必须要跟对方一起行动才行,否则万一对方见到宝刀,贪念一起,悄悄拿走宝刀怎么办?

    只是这其中的内情,就不太方便跟盛姓乞丐详说了。

    “刘老弟,你以为青云武馆的李馆主是什么人?对方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阿猫阿狗,这种事怎么可能定下确切时日?”盛姓乞丐怫然道:“要对青云武馆下手,必须得瞅准时机才行,但这时机什么时候会来,那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刘丰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他这样回去没法交代啊。

    正纠结间,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嗬嗬异响,他不由扭头望去。

    只见刘琪一只手掐住自己喉头,脸色泛黑,嘴唇发乌,口吐白沫,身体不断抽搐。

    “刘琪,你怎么样?”刘丰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刘琪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始终说不出话来,突然好像想到什么,扭头望向盛姓乞丐,眼中满是哀求。

    刘丰也反应了过来,刘琪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可问题是,刘琪进了破庙之后,根本没碰过任何食物,也没喝过一口水。

    他究竟是如何中的毒?

    又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而且,为什么只有刘琪中毒,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

    刘丰知道,眼前的盛姓乞丐,是个用毒的大行家。

    正因如此,他才会来找对方出手。

    毕竟,从打听来的消息来看,青云武馆的李馆主,绝对是个非常恐怖的超级大高手。

    想在武力方面胜过李青云,是不太现实的,也只有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才有可能奏效。

    何况,破庙里一共有五个人(刘丰可不知道梁上还蹲着两个人在看戏)。

    刘丰知道不是自己所为,那么下毒的人,肯定就在对面了啊。

    “盛兄,刘琪他之前并非故意不给您面子,我们真是吃过晚饭才过来的,”刘丰伏低身体,放低姿态,细声为同伴求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呵呵,先声明一下啊,我可没有故意对他下毒。”盛姓乞丐阴恻恻的笑了笑,“只不过嘛,刘老弟也应该知道的,盛某人最近处境不太好,所以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原则,提前在庙里布置了一些手段…”

    “原来如此,”刘丰连忙道:“既然是误会,那盛兄可否赐予解药?”

    “解药呢,之前是有的,”盛姓乞丐嘿嘿冷笑道:“否则刘老弟以为,为何只有你这位同伴中毒,刘老弟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

    刘丰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原来解药就在这些酒菜里面?可是…”

    可酒菜是他和刘琪两人带来的啊。

    盛姓乞丐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往酒菜里面掺入了解药?

    刘丰想到这里,对盛姓乞丐的手段,便暗自有些忌惮。

    眼见同伴性命危在旦夕,刘丰不敢怠慢,向盛姓乞丐告罪了一声,便准备伸手去取面前餐盘中的食物,拿去给同伴解毒。

    “刘老弟别白忙活了,没有用的。”盛姓乞丐看着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眼中满是讥诮,“方才我请他吃敬酒,可惜他好像不太想吃,那没办法,只好请他吃罚酒喽!”

    “没用了?”刘丰手上一顿,吃惊的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盛姓乞丐摊了摊手,“酒菜里的解药,早就已经失效,你现在喂给他吃也没用的。何况,你看他的情况,还能吃得下去东西么?”

    刘丰扭头看向同伴,只见刘琪果然眼睛翻白,早已经软软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盛兄,”刘丰惊怒交集,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太气,“你这样做,可是坏规矩了啊!”

    “放心,他一时半会死不了的。”盛姓乞丐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谁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呢?等搞定了青云武馆,我会给他解药的。”

    刘丰听闻同伴没有性命之危,微微松了口气,也终于回过味来,盛姓乞丐多半是怕飞腾镖局赖账,所以将刘琪当成了人质。

    盛姓乞丐似乎很有信心,认为除了来找他索要解药,飞腾镖局找不到其他办法为刘琪解毒。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静候盛兄的好消息了。”刘丰脸色难看,冲他拱了拱手,便准备抱起刘琪,告辞离开。

    “咕嘟咕嘟咕嘟…”

    正在这时,房梁上突然响起一阵异响,似乎有人正在喝水。

    “什么人?”

    盛姓乞丐脸色大变,猛地窜起身来,抬头望着房梁的阴影处,厉声喝道。

    刘丰亦是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房梁上可能是埋伏着盛姓乞丐的同伙,但见盛姓乞丐如此作色,他自然知道自己猜错了。

    “呼…”黑暗之中,有人长出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憋这么老半天,可渴死老头子了。”

    “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盛姓乞丐声色俱厉,“还不给我滚出来?”

    他的两名小弟,也早起爬起身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抬起手掌,对准了房梁的阴影处。

    噗…

    刘丰隐约好像听到了有一声轻响,从两名小乞丐的手掌之中传出。

    下一刻。

    头顶突然劲风大作,火把被吹得摇曳欲灭,庙里光线也为之一暗。

    等到火把的光芒,重新将破庙照亮。

    刘丰眼前一花,定睛望去,赫然发现盛姓乞丐身边的两名小弟,早已躺倒在了地上,声息全无,死活不知。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却突兀的多出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色红润,身材矮胖,脸型圆乎乎的,看着颇为喜庆,手上拎着一个超大号的红漆葫芦。

    另一人则是个中年男子,同样头发有些斑白,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饱经风霜的样子。

    两人俱是衣衫褴褛,作乞丐打扮。

    刘丰看清楚两人打扮,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下意识退后两步,拉开与盛姓乞丐之间的距离。

    他见两人都是乞丐,又忍不住有些疑神疑鬼,以为两人跟盛姓乞丐是一伙的,方才是在故弄玄虚。

    不过,刘丰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弄错了什么。

    “您…您…”盛姓乞丐见到那老乞丐,整个人便如同是撞了鬼一般,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更有着浓浓的恐惧,“您…格格…您老人家莫非是…莫非是…”

    盛姓乞丐牙齿打架,期期艾艾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囫囵话来。

    老乞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扒开红漆葫芦的塞子,畅快淋漓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一股异乎寻常的浓烈酒香,逸散开来,充斥所有人的鼻尖。

    难怪方才老乞丐躲在房梁上,拎着酒葫芦,始终不敢拔开塞子喝酒。

    他有能力控制喉咙,喝酒时不会发出声音,却无法阻止如此浓烈的酒香逸散开来。

    “呼呼,在房梁上蹲这么久,可憋坏我老头子了,”老乞丐喝了一口酒,只觉得美滋滋,两只眼睛都似乎变得更明亮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食物,嗅了嗅鼻子,突然一屁股坐了下去,伸手抓过一只猪蹄,丝毫不嫌弃上面还残留着被人啃过的牙印,一口啃了个满嘴流油。

    老乞丐一边啃着猪蹄,一边满足得直叹气,“有好酒岂可无佳肴?这下可算齐活了,哈哈哈哈…”

    万飞看着老乞丐这副‘不拘小节’的做派,却是有些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