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试试?”

    李乘风也颇有些见猎心喜。

    他说着身体蹲伏下来,伴随呼吸,微微起伏。

    一团若有似无的气旋,在他身下悄然酝酿,吹得地面灰尘四起,颇有声势。

    蛤蟆功积蓄力道,本来是一以贯之,时时刻刻都在不断进行着,而不是等到真正开打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

    不过,李乘风毕竟是初学乍练,还不太熟练,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慢慢积蓄力道。

    “咕咯…”

    李乘风的喉咙里,突然传出一阵异响,声音酷似青蛙鸣叫。

    小鲤鱼大奇,紧紧盯着四伯伯的喉咙,眼中满是浓浓的探究之意,怀疑四伯伯是不是趁着她不注意,生吞了一只青蛙。

    片刻之后。

    李乘风终于直起身来,猛地挥掌拍出。

    哤!

    伴随着高亢的龙吟声。

    一道惟妙惟肖的龙形气劲,从他的手掌飞出,击向数十步开外的围墙。

    李青云所居住的小院,与隔壁新修的武馆之间,共用的是原先小院的围墙。

    只听着轰隆一声,围墙被轰破一个足有尺许的掌形大洞。

    对面练功场上的学员们,听到动静,纷纷扭头望了过来。

    见到围墙上的掌形破洞,学员们无不是满头雾水。

    好在见对面众人表情平和,不像是有人打架的样子,众学员们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开始好奇,到底是谁在试练武功,竟有如此声威?

    唯有同样练了亢龙有悔这一招的梅轻鸿,从方才的龙吟声中,听出了几分究竟。

    他隔墙望见,另一边院里的李乘风正缓缓收回手掌,心下有些惊讶,以为李乘风是个左撇子。

    李乘风右胳膊有伤,所以今天几次试演招式,都是用的左手。

    梅轻鸿估摸了一下李乘风与围墙之间的距离,突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羞愧。

    因为梅轻鸿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换做是他,同样一招亢龙有悔,能否隔着将近二十步的距离,劈空掌力还能打穿围墙?

    答案自然是‘否’。

    本来昨天打败秦勇,梅轻鸿多少是有些骄矜自得的。

    可此时此刻,见到了李乘风这一招亢龙有悔,梅轻鸿的得意顿时一扫而空,心中更是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同样是一招亢龙有悔,不如先生,也就罢了。

    梅轻鸿也不敢奢望能与先生相提并论。

    可要是再被别人比了下去,那梅轻鸿可就觉得,多少有些没脸见人了。

    何况,梅轻鸿虽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机缘巧合,得授了一招亢龙有悔,已经是邀天之幸,不敢再奢望更多。

    可话虽如此,他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念想?

    但他要是亢龙有悔这一招都练不好,那先生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另眼相看,将后续的掌法相授?

    如此一来,他的这点念想,恐怕也就只能是念想了,永远不可能有变成现实的那一天。

    念及于此,梅轻鸿便忍不住深深望了李乘风一眼,似乎想要将这个竞争者的容貌,刻入脑海之中,时刻鞭策自己。

    另外一边。

    李乘风并未到察觉,对面有一双灼人的视线,正在观察着自己。

    他低下头去,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脸上表情又惊又喜。

    他虽已经有预感,在蛤蟆功和降龙桩的双重加持下,亢龙有悔这一招的威力,肯定能够得到大幅提升。

    可这提升的幅度,未免大得有些太过夸张了吧?

    这样的效果,也未免太立竿见影了吧?

    其实蛤蟆功虽然厉害,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关键还是在于,李乘风自身的基础扎实,本就已经积蓄了一身不弱的内力。

    蛤蟆功的作用,只是将他的内力,以更高效的方式,释放了出来,就像是加装在水龙头上的高压喷头。

    小鲤鱼张大了嘴巴,望着围墙上的豁口,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冷不丁道:“四伯伯,你以后练功的时候,还是去隔壁武馆叭,不然我家的房子都要被四伯伯拆掉啦!”

    小鲤鱼是很有主人翁精神的,对于自家的东西,一向看得很宝贝,见到围墙被打坏,自然很是心疼。

    李乘风闻言,微微一怔,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俯身抱起小鲤鱼,在她的小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哈哈笑道:“小鲤鱼不用担心,四伯伯打坏了围墙,一会儿帮你修好就是啦。”

    小鲤鱼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四伯伯的胡渣,都扎疼她粉嫩的小脸蛋了。

    不过,她见四伯伯笑得如此开心,被四伯伯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跟着嗬嗬傻笑了起来。

    李乘风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给堂弟提个醒,获传蛤蟆功实属意外之喜。

    如今事情说完,他也便顺势提出了告辞。

    “四哥,你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妨让人来给我送个信…”李青云道:“如果风大魁没有说谎,那四号井煤矿的归属,可不止是你自己的事情,还关乎着每一个归禾城人的安危,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我理会得。”李乘风默默点了点头,心下却在暗自发狠,一定要尽快搞定余帮主这个隐患,不能让这点‘小事’烦扰到了堂弟。

    送走堂兄之后,李青云来到隔壁武馆,却从某个学员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颇有些意外的消息。

    “四绝武馆居然跑路了?”

    李青云愣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四绝武馆你怎么能就这么跑了?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报复回去呢。

    “应该是跑路了,反正早上我从四绝武馆门前经过的时候,见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门上挂着的招牌也不翼而飞,门口还张贴了转让门面的告示…”那学员将自己的见闻,如实讲了出来。

    “对,我也看到了。”有其他学员站了出来,佐证他的说辞。

    李青云固然是满脸愕然。

    在场的其他学员闻言,也无不是大感意外,纷纷嘲笑四绝武馆胆小如鼠。

    与此同时,大家对于自家馆主,也难免更高看了几分。

    毕竟,四绝武馆可是一口气踢翻了北城区那么多家的大型武馆,绝对是个过江猛龙,实力不容小觑。

    可就是这么厉害的四绝武馆,一听说李青云要来上门踢馆,居然吓得连武馆都不要了,直接望风而逃。

    如此鲜明的对比,难道还不能显出李青云的厉害?

    李青云暗自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怎么将学员们的马屁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不够解气。

    他本来都已经打算,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门踢馆的时候,绝不会对四绝武馆的人手下留情。

    没想到四绝武馆如此乖觉,直接跑路了,倒是躲过一劫,让他一拳打了个空气。

    李青云可没空追查四绝武馆的去向,没办法继续痛打落水狗,只好是暂且先将此事搁置。

    -

    入夜。

    城外某个破败的小庙之中。

    刘丰和刘琪盘膝坐在地上。

    两人身前的地面,摊开一张红布,上面摆放着各种丰盛的菜肴,全是大鱼大肉的硬菜,香气诱人。

    在两人的对面,是三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坐无坐相,放浪形骸,正埋头大嚼,享用着美食。

    坐在中央的乞丐,年纪大概三十多岁,右边脸颊有一块足有婴儿巴掌大小的青色胎记,看起来颇为渗人。

    脸上有着青色胎记的乞丐,岔开两条大腿,脚趾头差点捅进面前的菜盘子里,脏兮兮的大手里,捧着一只烧鸡,嚼得满嘴是油。

    另外两个乞丐,显得稍微年轻一些,观其神态行事,应是小弟身份,吃相好不到哪里去,狼吞虎咽,而且放着筷子不用,脏兮兮的大手直接往盘子里伸。

    二刘看着三名乞丐的吃相,心下嫌弃,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堆满了笑容,静静在旁看着。

    “刘老弟,你们也吃啊?”脸上有青色胎记的那乞丐啃完一根鸡腿,才好像意识到,面前还有外人在,挥手招呼道:“踏马的,最近可憋坏劳资了,幸亏刘老弟还记得我盛某人,弄来这么丰盛的下酒菜。”

    乞丐说着,拎起旁边的酒壶,直接对着嘴一顿狂饮。

    刘丰正想开口说话,突然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扭头朝房梁上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盛大哥,您和几位兄弟自己尽兴就是了,不必理会我们的,”刘丰收回视线,看向姓盛的乞丐,脸上堆笑,“我们兄弟都是先吃过了才来的。”

    房梁上的阴影之中。

    一个头发斑白,身宽体胖,面色红润的老乞丐,悄悄松了口气。

    方才他看着下方三名乞丐伏案大嚼的样子,被勾起了馋虫,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差点被下面的人察觉。

    老乞丐望着手里的红漆葫芦,有些愁眉苦脸,看上去很想不管不顾,先饱喝一顿再说,却又心有顾忌,不想耽误了正事,只好强忍着,憋得好生辛苦。

    老乞丐身边,蹲着一名中年乞丐。

    若是李青云在这里,见到这名中年乞丐,怕不是要大吃一惊。

    原来中年乞丐正是他心心念念却无处找寻的万飞。

    “咦,刘老弟怎么不吃啊?莫非是嫌弃我们兄弟邋遢?”

    那姓盛的乞丐,见刘丰拒绝自己的邀请,啃咬鸡腿的动作突然顿了一顿,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

    “盛兄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刘丰慌忙摆了摆手,他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忌惮的神色,硬着头皮伸手抓向面前的餐盘,“既然盛兄盛情相邀,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他也没有低头细看面前的餐盘,凭着手感,知道自己手里抓到的多半是一块牛肉,不由心下一松,丢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姓盛的乞丐这才释然一笑,目光落在刘琪的身上。

    刘琪却下意识扭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也没有与刘丰一样,伸手去餐盘里取食。

    姓盛的乞丐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倒是并没有跟他为难,转而说道:“刘老弟,我盛某人在江湖上也算颇有薄名,区区一桌酒菜,就想让我盛某人卖命,未免有些小瞧人了啊!”

    “盛兄放心,事成之后,在下定然另有重谢。”刘丰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只匣子,放在了餐布中央,“这是定金。”

    姓盛的乞丐没有动弹,看也没看一眼匣子,低头继续啃着烧鸡。

    坐在他左侧的乞丐,伸手取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差点被里面金晃晃的闪光,亮瞎了眼,不由赞道:“嚯,不愧是飞腾镖局,出手就是阔绰啊!”

    江湖人很多都不喜欢纸钞,尤其是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为免意外,通常都更青睐于金银付款。

    右侧乞丐伸头往匣子里望了一眼,也是笑嘻嘻的叫道:“大哥,这笔买卖看来做得。”

    “你们都认为可以做得么?”姓盛的乞丐笑了一声,看着左右两边的小弟。

    “做得做得,定金都这么丰厚了,后面的‘重’谢,那肯定更少不了。”两名小弟连连点头,笑容满面,显然对定金的分量非常满意,“做完这一单生意,咱们至少又可以逍遥三五年啦…”

    左侧乞丐说到这里,瞥了刘丰一眼,“怕只怕,飞腾镖局家大业大,万一到时候事情做完,后续的‘重’谢却不肯给了,那就…”

    “怕什么?”右侧那乞丐接口道:“以大哥的手段,飞腾镖局敢赖账,分分钟叫他们鸡犬不留。”

    房梁上的老乞丐,听到这里,终于放下红漆酒葫芦,面上满是冷笑,眼中杀意森然。

    刘丰听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全是不加掩饰的威胁,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讪讪道:“盛兄不必担心,飞腾镖局一向以信誉立足,绝不会赖账的。”

    “哈哈,别听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瞎说,”姓盛的乞丐突然放声大笑,“我就算信不过飞腾镖局,难道还信不过刘老弟么?行,此事我接下啦。”

    刘丰闻言,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没问你,究竟是要对付什么人?”姓盛的乞丐问道:“飞腾镖局一向在沧浪城发财,似乎没听说在归禾城招惹了什么仇敌啊?”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听说你们的赵长空总镖头,不久前来了归禾城,却不知道因为犯了什么事情,被缉捕房衙门抓了起来…刘老弟,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衙门大牢里救人吧?”

    盛姓乞丐看着刘丰的眼神,变得有些奇异。

    刘丰心头一跳,连忙摆了摆手,“盛兄放心,飞腾镖局向来奉公守法,就算盛兄有劫大牢的胆量,飞腾镖局也不敢跟官府作对。何况…”

    刘丰顿了一顿,低声说道:“赵镖头其实已经死在了大牢里,此事盛兄知道就好,请勿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