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淮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马车前,抬头看着她,眸光澄澈:“我来给你送行。”
慕容画别开眼,并不想看他:“不必。”
“你这次去北萧,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慕容画回答的十分果决。
慕容淮苦涩的扯了扯唇角:“既然阿姐已经决定了此生不负相见,那为何又连一个送行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当真就恨我至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们应该是这世上这亲的人。”
慕容画眸光低垂,她又何尝不是把他当做最亲的人,正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所以她宁愿自己远走高飞也不想和他怨怼的仇恨。
“阿姐离开的这么果决,你走后第三天我才知道你走了,这才连夜赶了几天的路追上来,只是想要给你送行,当初骗你的确是我不对,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想让自己不留遗憾,既然阿姐这般排斥我们的婚事,那这婚事便作罢,今日送别之后,你我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慕容淮漆黑的眸子伤痛的看着她,像个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大狗。
希翼着星星点点的光,哪怕这光芒只是转瞬即逝,他也甘之如饴。
慕容画的心软了几分,她从马车上走下来,语气依然很冷:“当初坠崖是你救我性命,可我失忆也是你骗我成婚,这其中的对错我已经不想再计较,慕容淮,我不会恨你,你无需背负着那些痛苦过一辈子,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慕容淮的脸色却又僵硬了几分,苦笑一声:“是啊,你从来不会怪我。”
她连恨他都不会,她只会远离他,淡忘他,让他彻彻底底的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她从来都是最温柔的那个人,却也是最狠心的人。
他收敛了眸中压抑着戾气,扯出一抹笑来,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馕,又拿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酒。
将其中一杯送到她的面前:“阿姐,你不恨我,我感念你,今日喝了这杯酒,你我再无瓜葛。”
慕容画迟疑的看了一眼这送到她眼前的一杯酒,没有接。
慕容淮看着她的眼神却澄澈:“我知道我没资格再对你提什么要求,我骗你和我成婚是我不对,当时一念之差,再想要挽回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能将错就错,妄念也好,虚假也罢,你要打我杀我都可以,只是这一生我内心不安,无法安心度日,阿姐既然不会恨我,为何不能让我宽心,让我以送别礼送阿姐离开?”
他点漆似的眸子泛起了些许哀伤,失魂落魄。
她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一个人缩在竹林里哭泣的样子,他那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哀伤的,落寞的,仿佛看不到丝毫的光,红着眼睛问她:是不是没有人喜欢我?
只在那一瞬,她便心软了,于是她那时便下定决心,要护这个男孩儿一辈子。
慕容画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慕容淮双手执杯,也同时喝完了手上的那杯酒,唇角微不可查的轻勾,却被衣袖挡住了那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你好自珍重。”慕容画转身上马车。
可就在她踩着脚蹬爬上车辕的那一瞬,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她被黑暗包裹,浑身发软,无力的向后倒去。
恍惚之间,她似乎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听得到那人胸腔里热烈的心跳,熟悉的味道,还有少年微哑的声音:“阿姐。”
车队再次启程,便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一个侍从走到马车旁对着车窗道:“少主,人都解决了。”
这些人,自然指的是护送慕容画的那一批侍卫。
“走吧。”
慕容淮坐在车内,眸光深深的看着抱在怀中的慕容画,她此时已经沉沉睡去,蒲扇似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住了那双清冷的眼睛,瓷白的脸透着几分苍白,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动作轻柔的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阿姐,我们回家吧。”
车队再次启程,然而护送的人马却彻底换了一批,前行的方向也早已经调转,当然,外人并不会看出来。
慕容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她骤然惊醒,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年面容的那一瞬,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慕容淮!”
“阿姐醒了?可是饿了?一会儿就到驿站了,我让人打马提前去准备了,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到了那儿,就能直接吃饭了,都是你爱吃的。”慕容淮牵着她的手,笑的纯粹又无害。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慕容画甚至怀疑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都是她的一场噩梦,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下一瞬,她就立即清醒过来,猛的抽出自己的手,又惊又怒的盯着他:“你给我下药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淮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不放心你自己离开,我送你。”
“我不需要!来人!”慕容画厉喝一声,直接冲到马车门口掀开了车帘子。
然而她只扫了这么一圈,就发现围着马车前行的侍卫,她竟一个都不认得!
慕容画浑身手脚冰凉,她已经猜到了什么,愤怒的要直接跳车。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身,轻易的给带了回去。
她跌回了他的怀里,怒目瞪着他:“慕容淮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的人呢?”
慕容淮脸上笑意全无,沉沉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双臂圈住她强迫她困在自己的怀里,声音风轻云淡:“别怕,我只是带你回家而已,那些人都不可靠。”
慕容画狠狠的推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她此时声音都尖锐了起来:“你是疯了吗?!”
慕容淮掐着她的腰身,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里,眼睛微微发红,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来:“大概是,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