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看上了城南百花井巷的白家。
她细细说给绿宝听:“白家早年祖上出过几个高官,如今虽不如从前了,但底蕴还在。”
“他们家的五哥儿一表人材,与你三姐姐年岁相当,我是一眼就相中了的,白家太太对你三姐姐也甚是满意,拉着你三姐姐的手就没松开过。”
这个白家,绿宝倒是知道一点。
她问周氏:“三姐姐怎么说?”
周氏忍不住笑道:“你三姐姐说,叫四妹妹看一看,四妹妹说好,她就嫁,我倒不知道,我们家绿宝儿什么时候成了算命的了?”
绿宝:“……”
黄宝大概是知道一点绝渣报纸和她的关系,这是拐着弯儿地征求她的意见呢。
白家这位五公子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他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从小与他同吃同住,两个人到八岁上头才分了屋子。
感情甚好,好到那姑娘有点恋兄情节,视一切有可能成为她嫂子的女性为假想敌。
白五在这之前也有过几次相亲活动,起初也是满意的,但架不住胞妹从中作梗,后面也就不了了知了。
这种事说大不大,又涉及到姑娘的声誉,绿宝一直没编进报纸里头。
现在,轮到她们家了。
“听说这几日大相国寺有庙会,十分热闹,母亲不如带上我们几个姐妹,再约了白家去凑个热闹。顺便让我给白五公子算一算,他与三姐姐有没有好姻缘。”
绿宝当机立断,“就后日吧,再迟些天就热了。”
周氏瞪她一眼:“还当自己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出门就出门呢。同你婆婆说了没有?”
绿宝得意道:“王妃疼我,从来不拘着我出门,有时候还让我带元姐儿一道出去玩呢。”
女儿过得舒心,周氏甚是欣慰,点着头说:“我先前拜见王妃的时候,王妃一口一个妹妹待我很是亲厚,一点架子都没有。姑爷对你也上心,你呀,是掉进福窝里了。”
前提是幽州那边没人吃饱了撑了往盛京来多管闲事。
绿宝抿嘴笑,挽起周氏的胳膊,“您下次有事往王府递个信就行了,省得跑一趟还来回折腾。”
“你才新婚呢,娘家一封信就把你叫回去了,旁人不定怎么说闲话呢。”
周氏爱怜地轻拍绿宝的手背,“娘可不拖你后腿。”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子话,周氏方笑容满面离开。
回府之后,就照着绿宝的意思给白家下了帖子。
黄宝知书达理,美丽温柔,白五瞧着也是满意的。
接了姜家的帖子,心中知道这门亲事十有八九能成了。
白太太已经张罗起来,庙会那日,白五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配饰,还教儿子兜里揣上帕子,能递给姑娘擦擦汗、掸掸灰什么的。
白文茵瞧着母亲翻箱倒柜,把玩着姜家的帖子,慢吞吞凑到白五身边,小声说:“哥哥,姜家三姑娘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此话怎讲?”白五甚为差异。
他可听说姜三姑娘性子温和,最是善解人意了。
“那日相看,哥哥匆匆瞧了一眼就避到外头去了……”白文茵的眼眶慢慢红了,“我有心与姜三姑娘交好,特意凑到她跟前说话,她却不怎么搭理我,还嘱咐丫鬟看好了她头上的金簪玉钗,别叫旁人偷了去。”
“我当时特别难堪,便也不去理她了。谁知长辈们招呼的时候,她又装出亲热的模样,挽着我的胳膊,与之前判若两人。”
白五丝毫没有怀疑妹妹的话,立时愤慨道:“没想到她竟是三面三刀、表里不一之人。
我去同母亲说。”
白文茵急忙拉住他,“姜三姑娘给母亲留了好印象,母亲定然不信的。不若后日庙会上,哥哥同姜三姑娘私下里说清楚,也全了她的面子。”
“还是文茵你善良。”
白五深深感慨。
白文茵甜甜一笑。
换做从前,她确实要去母亲跟前说上几句,杜绝任何女子嫁给哥哥的可能。
只是她渐渐知道,哥哥定然是要娶妻的。
姜黄宝若是为此回去哭诉一番,不肯嫁给哥哥最好。
若是无法违逆父母之命,嫁过来也无妨。
反正哥哥已经厌弃她,她性子又绵软,嫁过来不过一个会说话的摆设,也省得哥哥三天两头去认识其他姑娘。
大相国寺的庙会在盛京很受欢迎,不光有歌曲杂耍戏剧等节目表演,还有许多商贩,兜售各种各样的物品,从珍禽异兽到日常用品、吃食零嘴,应有尽有。
黄宝不比绿宝经常出门,见到这些小玩意儿,自然爱不释手,一脸好奇地挑挑拣拣,连寻常的瓜果都买来尝鲜。
“咦?”白文茵在白五身边小声嘀咕,“姜三姑娘不是嫌弃外头的吃食不干净么?怎么今儿忽然就喜欢了?”
白五闻言,眼底更添厌恶,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黄宝身边。
他道:“姜三姑娘,借一步说话。”
黄宝早从白五冷淡的态度中明白了几分。
只是她难得出来一趟,便全当自己是同四妹妹逛庙会来着。
这会子见白五语气不善,不由后退一步,求助地看向绿宝。
绿宝走到黄宝身边,态度强硬,“男女授受不亲,借一步说话恐怕不妥。白公子若是有什么话,不如一并说给我听。若是我听不得,白公子便不必说了。”
她拉着黄宝,走到不远处尚算僻静的角落,迅速化被动为主动。
白五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既然世子妃坚持,那就不要怪在下不给三姑娘面子了。”
他看向黄宝,“三姑娘不必在我跟前装天真烂漫、胸无城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清楚了。我无意娶你为妻,你回去之后,大可同家里长辈说你瞧不上我,这样,你也不至于丢了脸面。”
黄宝涨红脸。
她不善分辩,也不屑同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为人。
然而叫人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心中委屈,眼中不由泛起泪花。
绿宝“哼”了一声,冷笑道:“世子说白五公子才疏学浅、品行不端,果然是真的。”
(穆二熙:???)
镇北王世子是天子近臣,更是储君心腹,他若是对一个人下了如此判断,这个人算是无出头之日了。
白五面如死灰,“世子妃何出此言?我与世子不过一面之缘,话都不曾多讲几句,世子何以对我误解至此?”
绿宝淡淡道:“他听旁人说的。”
“世子光明磊落,怎可听旁人片面之词便妄下判断?”白五满目焦躁,恨不得立刻去见了穆二熙。
绿宝就诧异起来,“白五公子好生奇怪,你与我三姐姐话都不曾说过几句,你不也听了旁人片面之词就对我三姐姐的为人有了判断吗?你可以,为何世子不可以?”
白五如遭雷击,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电光火石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朝白文茵的方向看了一眼。
站在不远处的白文茵心中不安,慢慢走了过去,强笑着问:“哥哥同姜家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白五不与她说话,只问黄宝,“请问三姑娘……那日,三姑娘与文茵相处如何?”
此话一出,白文茵脸上血色尽褪,弱弱喊了一声哥哥。
黄宝皱眉,不知白五意欲何为,照实说道:“白姑娘一直陪在白太太身边,不曾与我有过交谈,谈不上相处不相处。”
白文茵的脸色更难看了,有心辩解两句,当着黄宝的面,又委实发挥不出来。
白五深深吸了一口气,朝黄宝躬身,“是在下唐突了三姑娘,望三姑娘见谅。”
黄宝忙侧身避开。
至此分道扬镳是必然的。
跟着黄宝和绿宝的丫鬟婆子围上来,簇拥着两人离开。
后头隐隐约约传来白文茵的哭声。
她耸拉着脑袋,抽抽噎噎说:“吴家姐姐告诉我,她的兄长自打娶了嫂嫂,就不喜欢她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嫂嫂……我不想哥哥变成这样……”
白五又好气又好笑,“你呀,不管哥哥娶不娶妻,你都是哥哥最疼爱的妹妹。以后可不许再这样调皮捣蛋了。”
白文茵重重点头,一派单纯可爱,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揭穿了她又如何呢?反正最后哥哥都不会怪她。
就姜黄宝吧。
白文茵望着走远的一行人想,闷嘴葫芦似的,便宜她了。
姜家却不想捡这个便宜。
姜老太太知晓了今日之事,摇着头说:“不懂事的小姑子最难缠了,偏又豆腐似的,骂不得打不得,还要当菩萨供着。若是再遇上纵容的婆婆和夫君,简直有苦说不出。”
周氏舍不得白五,犹豫着说:“白家那姐儿与白五同岁,最迟明年也要出门……到时候就没她什么事了。咱们犯不着为了芝麻丢西瓜啊。”
“还西瓜呢。”
姜老太太不以为然,“没有基本的分辨能力,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耳根子软和的郎君,不要也罢。”
她扭头问安静坐在一旁的黄宝,“三姐儿,你说呢。”
黄宝在姐妹中排行第三,比她大的橙宝嫁人了,比她小的绿宝也嫁人了。
说她没有压力是假的。
面对祖母和嫡母的分歧,她思索片刻,惴惴不安却认真地说:“四妹妹说便是年纪到了,也别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而随便将就,嫁得不好不如不嫁,女人也不是非要嫁人不可……”
她脸皮薄没有直接议论白五,但也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而周氏被绿宝这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唬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念几声哦弥陀佛,“这丫头,亏得她已经嫁人了。”
又嘱咐黄宝,“可不能把这些话传到外头去。你也别净听她胡说八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好的运气摊上你四妹夫这样儿的。”
此时马车里坐着的绿宝连打了几个喷嚏。
“谁在说我坏话?”她揉揉鼻子。
京墨笑道:“指不定是世子爷在想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