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以为羽嘉又是在搞怪，表情厌恶地后退几步。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而后转身四处张望，“江引尘去哪儿？不应该是坐在那里么……”
“天上被诅咒吞噬的凤族也都没有了……”
“难道……都结束了？”
在她疑惑地一顿嘟囔的时间里，羽嘉轻声上前，围着转了几圈。
丹穴山的凤族看到她只会害怕，眼前这只血脉奇怪的凤鸟居然会露出厌恶的表情，真是稀奇。
“你是什么鸟？青鸾？又有点不像……”
眉头微皱，手指抵唇认真思考。
上下扫视几眼阿蓝，从她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你是……从介麟的创生下诞生的小小鸟吧？”
阿蓝和江引尘出了界果后便一直待在上界丹穴山，与天玄宗众人分开了许久时间。
最初联系不上他们时，空青也只把江粼月与兰泱谈条件时的录屏通过影音石传了过来，关于江粼月真正身世的录屏他们是半点不知。
后边能联系上了，要么时间不够，要么天玄宗众人忘记了。
导致她和江引尘对江粼月身世的了解还在真正的介麟那一版本。
虽然不懂创生是什么，但她的确是因为江粼月的血脉成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蓝翎冰鸾。
遂下意识点点头。
“你不是知道的么？装傻？”
“嗯？”羽嘉眉毛一拱，“我不知道呀，介麟又没有和我说过。”
“而且……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说着，她又瞥了眼阿蓝的模样，嘴角不经意上扬。
“原来他是在偷偷给我创造小小鸟呀。”
“呸，”阿蓝连忙否认，“什么叫给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你忘了？”
“神明，我从来只认小粼月。”
“……”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江引尘勉强算半个。”
“小粼月……江引尘……”羽嘉嘀咕着。
“他们……又是谁？”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下，阿蓝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认真打量起她来。
样貌、气息都是羽嘉。
但气质和性格上却大不相同。
眼前的羽嘉没有她所认识的羽嘉所有的乖戾和傲慢。
尤其最近丹穴山腹背受敌，羽嘉又要打仗又要受凤族厌弃，不可能是现在这般一点血腥气都没有。
血腥……
对了！
视线落在了羽嘉的眸子上。
金色的。
羽嘉自出现在天玄宗后，眸子一直都是深色的，包括上一次见面时都是深色。
“你……真的是羽嘉？”阿蓝的语气充满了试探与怀疑。
“我当然是羽嘉啊。”
说着，羽嘉身后现出九根华丽的红黑色尾羽。
阿蓝吃惊地倒吸一口气。
九根尾羽，说明这是巅峰时期的羽嘉。
未来？不可能。
羽嘉身上有朽，再加上涅槃失败，她的未来只能是死亡。
复苏神明，不会迎来自己的复苏了。
结合羽嘉身后生长期的凤栖树，阿蓝得出结论：
眼前的羽嘉，是过去的羽嘉。
这样的话，羽嘉不认识她和天玄宗众人全都说得过去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下意识问。
“什么时候？”羽嘉歪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时候……”
创世神兽生命没有尽头，对时间的流逝很迟钝。
现在是世界诞生后的多少年，她也不知道。
阿蓝越过她，来到凤栖树跟前半蹲下。
一手抚摸树干，注入灵力。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她烦闷地“啧”了一声。
扭头问羽嘉：“怎样才能获得凤栖树里的传承？”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提升实力，怕等会儿急眼了，会直接把凤栖树拔了塞进肚子里。
听了她的话，羽嘉瞳孔一缩，震惊道：“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传承？”
这事她明明还没有告诉丹穴山的凤族。
阿蓝见现在的她纯良无邪，心中的厌恶少了一些，索性告诉她：“我来自……未来。”
“未来？”
身后的尾羽愉悦地抖动两下，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蹲下身子两手撑着下巴化身一位聆听者。
阿蓝是不是真的来自未来，她不知道，也不想证实。
她只想和这只陌生的、独一无二的小小鸟多说些话，随便找了个话题。
“未来的丹穴山是什么样子的？”
阿蓝回答得很直接：“脏臭的凤族墓地。”
闻言，羽嘉表情变得茫然，尾羽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似是没了生机。
阿蓝继续说：“介麟命龙族攻打丹穴山，早已衰败的凤族根本不是对手。而你，在失去神力与信仰的情况下，我猜，已是强弩之末。”
“凤族……衰败？”
阿蓝微抬手，指着凤栖树。
“凤族无法从凤栖树中获得传承，也就无法晋升到神兽血脉，修为止步仙境。并且……”
“他们还承受着噬神带来的诅咒，随时随地……不，他们已经被诅咒侵蚀成了怪物。”
羽嘉瞬间起身。
“无法获得传承？怎么会呢？”
“噬神的诅咒又是什么？”
阿蓝对上她焦急的眉眼。
“这些都是因为你。”
“无法获得传承是因为你，具体原因么，我不知晓。只记得你和那个脑壳上戴了很多珠子的凤凰说，你不喜欢凤栖树。”
“至于噬神的诅咒，是因为凤族为了力量吞噬了你准备涅槃的神躯。不仅害你涅槃失败失了神力，他们也受到了诅咒的惩罚。”
“你和凤族，都正在走向灭亡。”
羽嘉呆呆地站着，两眼无神，涌出眼眶的泪珠是脸上唯一一抹光亮。
“小小鸟……吞噬了我……？”
这个时期的羽嘉正在一生中最喜爱凤族的时间段。
阿蓝口中的未来，于她而言就是一场凌迟。
这意味着，凤族最后不仅没有接受她，反而还狠心吞噬了她的神躯。
但神躯怎么可能轻易会被吞噬掉呢？更何况，那还是创世神兽的躯体。
羽嘉垂下头，身影像被搅乱的影像闪烁了几下，周围的场景也跟着变得模糊。
她没有怀疑阿蓝口中的未来的真假，因为她连上了外界中本体的思绪，接受到了封印自己后错过的所有记忆。
“对，我记起来了。”
“我是过去的羽嘉。”
“把自己困在了过去，卑微、敏感、不被接受的羽嘉。”
嗡——！
她手中的两只由神力变化的凤鸟消散，脚下的丹穴山也随之消失，变成一片漆黑的空间。
只剩下阿蓝和羽嘉，以及凤栖树。
簌簌——
凤栖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枝杈越来越多，悬挂在上面的命羽逐渐茂密，色泽也变得缤纷。
阿蓝警惕地探出神识，周身凝出许多寒冰，以便随时应对危机。
好一会儿，空间里都只有命羽飘动的声音。
阿蓝的视线重新落在凤栖树上。
发现其跟前出现了第二个羽嘉，身形更加虚幻的羽嘉。
那是凤栖树记忆中的羽嘉。
婆娑的命羽下，羽嘉经常来看望凤栖树。
随着凤栖树的成长，羽嘉脸上的神情明显从欣喜转变成失落，最后到悲伤。
从一开始围绕着凤栖树起舞歌唱，变成倚靠着树干发愣，再到脸埋在双膝中哭泣。
依旧只有命羽飘动的簌簌声。
听不到哭泣的声音，反而显得更加悲伤。
凤栖树由羽嘉栽种，并在羽嘉对凤族的爱与温柔中成长。
当年化作介麟的幼神投到根部的神力加速了它的成长速度。
它拥有生命，只是不会说话。
因此在面对厌恶羽嘉并吞噬了羽嘉神躯的凤族时，它怎么可能愿意把传承交出去？
它恨不得变出几根鞭子狠狠抽打一顿那些白眼鸟！
记忆结束，虚幻的羽嘉回到了树干中。
那短短几瞬的回忆，却是羽嘉孤独的数万年。
羽嘉挤出一个痛心的笑。
她明白为什么凤族能轻易吞噬自己的神躯了。
那时候她根本就不是想要涅槃。
她想要的是死亡。
能远离孤独远离痛苦，结束漫长一生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