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回了侯府,沈秋辞将从前长姐留在侯府的用度都整理出来,让夏裳带着下人先将东西都搬回沈府去,
而她则从账房将账本取了出来,等裴承韫来与她交接。
裴承韫来时,时至黄昏。
他一见着沈秋辞,就抱拳作揖道:
“恭喜沈姑娘。”
沈秋辞知道他在恭喜什么。
皇帝给了沈秋辞启朝第一块免死金牌,这消息只消一日的功夫就能传遍上京,裴承韫知道并不奇怪。
沈秋辞还施一礼,声音冷漠道:
“也恭喜裴大人得偿所愿,明日裴远舟一死,你便是新的丹阳侯世子,来日的丹阳侯。”
她将账本丢给裴承韫,“如今大人得了富贵,也该瞧瞧侯府这本账。”
裴承韫略略翻阅了两页,
“叮铃”
有几枚铜板从账本的夹页里掉了出来。
裴承韫数了数,正好六枚。
“这是何意?”他问。
沈秋辞道:“这是侯府现银的结余。”
“现银?”裴承韫用足尖蹭了蹭地上的铜板,“就这些?”
沈秋辞笑,“不止。裴大人看过账本,自会知晓。”
裴承韫目光再度落在账本上,
尾页所录,而今丹阳侯府账上分文没有,反倒欠了沈秋辞万两有余。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沈姑娘刻意在此等我,就是为了与我讨债?”
“不然呢?”沈秋辞反问:“你既认祖归宗,承袭了侯府表面上的风光,自也得背上侯府背地里的狼狈。利弊参半的事儿,裴大人不会是想耍赖吧?”
裴承韫倒是大气,半句不辩,大手一挥就应了沈秋辞,
“小事。裴家坑了你们沈家的,由我来偿还。只是这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还请沈姑娘宽容我些时日。”
他想了想,冲沈秋辞竖起三根手指。
沈秋辞蹙眉,“三年?”
裴承韫笑着摇头,“三日即可。毕竟这些银子从钱庄取了银票出来,也得功夫准备。”
三日?
沈秋辞眸光一沉,定定打量着裴承韫。
他当上大理寺卿不过几个月,从前在地州上虽说名声在外,但到底也不是个什么高官,领不得什么厚禄。
这一万两银子,他说拿就能拿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些银子,见不得光,多半是他贪来的。
其实细想想,裴承韫的确聪明,但也的确不是个好官。
上京凶犯这件事,他明明已经猜出了沈秋辞的身份,只要他当时顺藤摸瓜查下去,必定会让沈秋辞身份败露,自身难保。
可他却选择与沈秋辞做一笔交易,为了得到丹阳侯的爵位,不惜作伪证,将所有罪名都推到自己的亲兄长身上去。
这样的交易,裴承韫做起来得心应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此番裴远舟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那旁人呢?
裴承韫会否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包庇罪犯,冤枉好人?
沈秋辞猜不出,也懒得猜。
她不愿与裴承韫有过多的交际,只道:
“好。三日后,我在沈府等着裴大人送银子上门。如今侯府内外与沈家有关的东西,我已尽数叫人挪了回去。该交接的也交接完了,天色已晚,便不叨扰裴大人歇息。”
沈秋辞与他擦肩,向门外走去。
裴承韫尾巴似地跟在她身后,送她离府。
却才出了碧玺堂,他回头瞧了瞧四下布局,感慨道:
“我记得少时住在家中,只觉无比宽阔。而今庭院小了大半,隔出了碧玺堂和揽月阁两座别院。难免局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