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起的火光霎时将霍祁一家三口吞没于火海中。

    于烈火中,已是看不清人的模样,只能依稀看见他们身上覆着红到发黑的火焰,在地上痛苦翻滚着。

    剧痛让他们下意识扯着嗓子大喊呼救,

    可香怡方才已将火油灌入他们口中,

    这会儿只要嘴巴一张开,火焰就会顺着口腔一路蔓延到喉管,烧得他们失声。

    火海焚身,场面骇人,

    沈秋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挣扎、蠕动,直到扑在地上彻底安静下来,被活生生烧成了一具炭。

    香怡从旁啐了句,“当真痛快!”

    而沈秋辞反倒是在火光的炙烘下,不觉红了眼。

    看着仇敌这般痛苦死在眼前,当是痛快,

    可她只要一想到当年父兄也是这般,在这样极致的痛苦、无助与折磨下,活生生被烧死,

    她便钻心得疼。

    上京久不见雨水,气候本就干燥,

    加上这场火以火油助燃,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

    不过须臾间,烈火已朝着庭院蔓延开来,

    阿诺在一旁大声呼救,做足了戏要引起周遭百姓的注意。

    香怡则对沈秋辞道:

    “阁主,火势渐大,咱们且避一避吧?”

    沈秋辞余光瞥一眼地上燃着火的花棍,躬身拾起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朝着左小臂烫了下去。

    “阁主这是做什么!?”

    香怡大惊欲加阻拦,可沈秋辞却后退一步躲开了她。

    她咬着牙,强忍着皮肤烧灼的疼痛感,低声道:

    “我若安然无恙,难免遭人怀疑。”

    火焰迅速烧穿了沈秋辞的袖子,将皮肉烧得焦红卷起,

    香怡不忍看下去,红着眼哽咽道:

    “这些事让咱们做就是了,阁主怎能......”

    “我报我的仇,怎好伤着你们。”

    沈秋辞语气颇为淡定,但吐出每一个字时口腔都止不住打颤。

    烧伤的疼痛乃为所有外创之最,

    即便是沈秋辞这样经惯了风雨能忍痛之人,此刻不过被烧烂了小臂三寸,就已疼得钻心。

    正因如此,她才愈发不敢想象父兄离世前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看着自己迅速溃烂流脓的小臂,铭记今日这份痛楚,心里默默:

    阿爹,哥哥。昔日让你们承受这般痛苦的始作俑者,很快就会得了他的报应。

    天道若不公,我便自成天道,争一个公道出来!

    夜半火光冲天,加上阿诺和香怡扯着嗓子的呼救声,已在引来了不少百姓赶来霍府救火。

    今日打铁花前,霍府的正门从内被锁住。

    此刻门前火势正旺,想要从里面将门锁启开是不能了。

    而外面的人,想要将这扇厚重的红木门给撞开也是难事。

    火势比她们原本的预料要大许多。

    燃起的烟气大量弥散,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阿诺取来过水的帕子递给沈秋辞捂住口鼻,

    “阁主,这火势实在太大,外头的百姓一时半刻也赶不及进来救人。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会葬身火海。不如快些逃吧!”

    她们三人皆会轻功,想要越墙逃走是很轻松的事,

    但若这个时候越墙逃了,身上的嫌疑无从洗脱,到时麻烦只会更大。

    沈秋辞目光紧紧盯着门口,沉声道: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若半炷香的时间,外头的人还无法破门而入,她只能带着香怡与阿诺自行逃离险地,再谋后事。

    于眼前黑烟缭绕,几乎已经看不清前路之际,门后忽而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大门应声倒地,扬起四散火舌。

    沈秋辞于黑雾烟气中看见,有人披着过了水的被衾,朝她快步奔来。

    是裴承韫。

    在他身后,水龙军携枪射出十数道水柱压制火势,

    裴承韫三步并两步赶到沈秋辞身旁,将沉甸甸湿漉漉的被衾裹在她身上。

    他的余光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秋辞手臂上的烧伤。

    “沈姑娘做事难道从来不为自己想一条后路?”

    他的语气焦灼,责备中又夹着几分藏不住痛惜。

    沈秋辞却莞尔一笑,浅声道:

    “大人让我将命放心交给你。所以大人你,便是我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