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藤蔓编织成的翅膀缓缓收拢，刚结束一次滑行的执法者们落到树顶，从那些树精灵口中寻找着情报。
这种简单的工作仍旧花费了不少时间，执法者们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投向远处冲天而起的烟尘，以及惊起的飞鸟。
神国震荡，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他们能使用的简单祈祷术全都来自母神的赐福，如果祂出了问题，能不能走出去还是未知数。
大胡子摘下防风镜，叹了口气，“队长，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萨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他明白飞行员的意思。
用常理来考量，神国出现问题，只有可能是和火刑之神的信徒互相排斥。
虽然他清楚，这里的异常更像是母神本身出了问题，有比这座森林更加生机盎然的东西正在生长。
可别人不信。
萨尔没办法用自己的猜想说服别人，他只能说服自己。
“鲍勃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可他要把我们都害死了。”萨尔下了命令。
“把他也放上追猎名单。反抗同罪，犀鸟也不例外。”
“什么？”
“这…对犀鸟出手吗？”
“是不是有点…”
执法者们犹豫着，迟迟没有答应。
犀鸟只是带了个人进来，不至于死罪。
鲍勃也没犯什么大错，他仅仅是信仰着火刑之神，在教会碰面还要互相点点头。
现在要真过去把他，连带着犀鸟一起弄死…
本就不太对付的双方信徒，直接分裂也说不定。
责任太大了，没人敢背。
“我负全责。”萨尔挥了挥手上的重锤，“动起来！三次席充当先锋！”
“其余人准备宗堂赐福弹！给我瞄准了！”
“是！”执法者们同时点头。
有萨尔这个教皇之子承担责任，他们就没有担忧的必要了。
真能解决这次神国震荡，功劳可是所有人的。
几道身影飞掠而出，藤蔓编织成的翅膀被风吹起，越飞越高。
“我还是很尊重鲍勃先生。”萨尔看了眼那矮个大胡子。
“哈…我看你就是被洗脑了，那种毁容脸看着都反胃。”大胡子皱眉摇头。
——
“这是最后一只碧仙了！”王锦勒紧铁链，努力控制着方向。
他们已经跨越了半个森林。
王锦甚至能透过树荫遮挡看到红桃留下的痕迹和记号，看来自己跟她们的路线刚好重叠。
犀鸟蹲在碧仙头顶，面色有些苍白。
他已经去除了身上所有的种子，再也没有能够自保的怪谈能力。
可他看起来很开心。
“鲍勃…”
“嗯。”王锦面色不善。
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生气，只是需要表现出跟“鲍勃”这个身份相称的情绪。
当然，说一点没脾气也不可能。
生死关头钻牛角尖，把为数不多的谋生手段尽数剥离。
犀鸟在这方面完完全全就是个偏执狂。
而王锦暂时要跟他一起前进，这份风险是两个人同时承担的。
“对不起，这是我必须坚持的事。”犀鸟深吸一口气，把镰刀按在小指上，准备砍断。
“带着这个就不用担心被神国排斥了。你走吧，鲍勃，别被我连累。”
“行了，老兄。”王锦叹了口气，拦住犀鸟的动作。
没必要因为一次失误影响整体布局，犀鸟是关键人物，分道扬镳反而是坏事。
“我不太理解，但…保持尊重还是可以的。”王锦抽出截铁链递给犀鸟，“用这个吧，应该能代替血肉藤。”
“…谢谢。”犀鸟深深看了王锦一眼，接过铁链，“出去后我会向你赔罪的。”
王锦还没回应，另一道巨大的声音便震得二人耳膜刺痛。
“嘶…吼！！！”
落脚处突然一阵狂颤，碧仙挣扎向后退去。
“给我往前飞！”王锦一脚跺了下去，被平面行者影响的碧仙吼了两声，依旧不肯向前移动。
似乎是不想再被王锦折磨，它像是自暴自弃般向着地面落去。
几秒钟后，最后一只碧仙被翻腾的土浪掩埋，被无数白蚁撕扯成碎片。
“它在害怕！”犀鸟一手拉着挂在树丛顶端的铁链，一手扯着王锦。
“害怕什么？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王锦在心里骂了两句，向前看去。
地面没法落脚，他想看看碧仙害怕的东西能不能暂时代步。
“那是…那是！”烟尘逐渐散去，犀鸟瞪大眼睛。
王锦的表情跟他相差无几。
那是半个山头高的巨鹿，只是没有脑袋。
它的四肢修长，前肢比后腿长一些，行走起来像是猿类。
毛发是无数蜘蛛网般的菌丝，脖颈处是低垂着脑袋的，暗褐色皮肤的树精灵。
这样不协调的头身显得相当诡异，可并没有阻挡它向前的脚步。
它在追逐着什么人…
等等。
它往这边来了。
速度越来越快，于是无数树木被掀飞，地面的颤动越来越明显。
“母神恩泽…为什么会有母神恩泽？！”犀鸟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什么？”王锦依旧挂在半空中。
落脚的树木被啃食得越来越矮，他们像是正在沉入绿色的海洋。
“眷属被母神亲自赐下力量，成为祂的亲信，捍卫祂的神国。”
犀鸟转头看向王锦，咽了口唾沫。
“鲍勃，母神想杀了我们。”
——
“飞起来了！”孔雀探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很没见过世面地惊呼着。
“这东西还真能飞？之前的实验不是失败了吗？”
“是很神奇。”红桃同样皱眉思索。
扑翼机，算是人类探索天空中的一次失误。
直接模仿鸟类的飞行方式，让机翼上下扇动，对材料和动力的要求都太高了。
让一个人扑腾两下都很不容易，更别提带着三人一起升空。
“喂，跟你说话呢。”孔雀戳了戳坐在驾驶位一脸苦闷的阿丽莎。
“当然因为我厉害啊。”阿丽莎撇撇嘴，“生命之母的强化纤维是足够优秀的材料，火刑之神的动力核心能让它动起来，再加上天才机械师的实践——就成了你们看到的奇迹。”
“…你在这种世界点科技树？”红桃挑了挑眉毛，看阿丽莎像是在看外星人。
她不仅点了，还成功了。
船长骨子里的冒险热情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你没办法让她有任何信仰——除非这些信仰能帮她走向更远的地方。
“都是以前的事，现在被禁止了。”阿丽莎叹了口气，“扑翼机也被没收在花园里。”
“我就是个小小的机械师，本来想着今天过把瘾，没想到运气这么差。”
“这下回去要上火刑柱喽…”
阿丽莎絮絮叨叨，红桃下意识皱起眉头，用枪顶住她的后脑勺。
红发姑娘身子一僵，探向怀里的手再次停止。
在孔雀发火之前，她很懂事地掏出了螺丝刀，双手捧着递了出去。
“诶呀诶呀，我说什么东西硌得慌，原来是这个。”
“别打我哈，打晕了就没人开飞机了。”她嘿嘿笑着。
“你这小妞…”红桃叹了口气。
她想不通阿丽莎是怎么在两个人眼皮子底下，甚至还是在驾驶的同时，把螺丝刀藏进衣兜的。
阿丽莎手太快了，幽海最强老千果然名不虚传。
劫持这样一个混蛋小妞，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往前！”犀鸟拼尽全力甩动胳膊，铁链另一头的王锦腾空而起。
哗啦！
王锦无从借力，他硬生生凭借腰跨的力量，把犀鸟甩了起来。
两人同时腾空，身负母神恩泽的巨鹿越靠越近。
瞄准——
下落！
哗啦！
铁链在巨鹿一条前肢上绕了两圈，王锦和犀鸟迅速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