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想到另一个发小陈杰,与他的感情不弱于李赛。
陈杰比王平比小三岁,小时候陈杰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王平身后溜达。
陈杰也是他们这些发小中唯一一个上了大学的,虽然是中专,但对于王平他们来说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
陈杰去年结了婚也没有告诉王平,仔细一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六年前。
那一年王平二十一岁,陈杰十八岁。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友谊也将从六年前那一年终结。
成年人的不联系与突然消失,也就代表着以后不会在有瓜葛。
无论小时候玩的多好,在某一年某一天突然分别后再也没见过,也就代表他们之间缘尽。
可能是六年前那个下午,又或者是中午,具体时间王平记不住了,只知道陈杰说了句“回家吃饭了。”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直到今天。
成长就是:也许在某个中午又或者下午,玩伴说了句“回家吃饭了”之后再也没见过。
分别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小时候大家可以玩到很晚,长大后经历的不同,所相处的圈子不同,即便再见也只是是生疏套。
“有时候想想,小时候那么着急长大干嘛。”
“各位前辈,你们说长大了好吗!”李赛突然发疯着坟墓群一嗓子喊道。
王平拍了下李赛指着那群坟墓道:“好不好的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一件事向死而生。”
又在北湖里溜达将近十点。
二人聊了很多,从小时候聊到长大,从上学聊到下学,从下学聊到这些年的工作,聊了生命的意义,生锈的梦想。
还附带聊了与一些娘们的往事,话题很荤。
“哎,好像我们发小这么多年,从未说过梦想?”
“小赛,你的梦想是什么?
“从小我的妈妈就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的梦想是吃一顿饱饭。”
王平一愣,看着一脸贱嗖嗖的李赛,猛拍一下其肩膀:“滚犊子,正经的,梦想啥?”
李赛笑道:“你这么问我,还真给我问住了,我不知道,我应该没有梦想..你呢?是想挑战全国电子厂吗?”
“滚,不是,我的梦想是钱。”
“钱?这算梦想吗?”
“这不算吗?”
“可是我们一个月拿着死工资,这能维持钱的梦想吗?最多就是饿不死。”
王平掏出烟又给李赛拿一根,看着对面坟地目光坚毅笑道:“伟大高尚的梦想我没有,搞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这就是我的梦想。”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的梦想也是钱,有了钱,就不再被房贷车贷压着,可以一次性还清。”
李赛说完泄了气一样:“可是上哪搞钱,没有路子,没有人脉,创业的资金都没有。”
“明天我们一人一块钱买个彩票去,这样钱就来了。”
“不去,一块钱我宁愿买根辣条吃,我也不买那玩意。”
“摔一跤?”走到麦田,王平看着绿油油的麦苗对李赛道。
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摔跤。
“嘿,小时候摔不过你,现在我让你一只手。”李赛也来了兴趣,当即把左手背在身后,自信道。
两人打起来,两分钟不到。
“哈哈哈,个子大果然力气大,不行,我认输了。”王平被李赛压在身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王平刚起身,假装拍身上的泥巴,趁着正在看手机的李赛不注意,双手交叉伸出两根食指并拢,对着李赛菊部就是一招毒龙!
“草!你小子敢人偷袭我!”李赛菊部一顶浑身哆嗦,大笑回头去抓已经跑远的王平。
“站住,今天我必须还回来。”
十点钟的农田里,响起两名青年嬉闹的大笑。
他们也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趁着无人黑夜肆无忌惮的打闹。
就像小时候那样,他们就是这个村庄不知天高地厚的王,是这片村庄的曾经的孩子王。
天亮后,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穿上成熟的装扮,兜里装上小时候最不喜欢的烟,他们又变成了那个心事重重再也无法真正开心的大人。
...
腊月三十,除夕。
一大早村子从东到西鞭炮齐鸣,王平六点钟起来拿了挂鞭炮在门口点燃。
一万响,一分钟就他妈炸完了。
王坑搬来梯子父子俩贴春联。
本来王平家是不该放鞭炮的贴春联的,因为他奶奶刚走,按照他老家家这边风俗,老人去世后,三年内春节不放鞭炮,春联不能贴红的。
但王坑一意孤行说必须放,必须贴,口中还念叨这些年运气不好,必须要听个响冲一冲霉运。
王平无所谓,王坑说放鞭炮他就放,说贴春联他就贴,他照做就好。
隔壁刘翠一家这时也走出。
刘翠两个儿子,老大叫陈大生比王平小一岁。
老二叫陈二盛比王平小三岁。
老大开着一辆帝豪,老二一辆五菱。
“王平,没带对象回来啊?”刘翠怀里抱着孙子看着王平父子俩扯开嗓子明知故问。
虽然刘翠与王平他妈发生过争吵,但都过去这么多年,毕竟是邻居,话还是能说上那么几句,虽然平时都是刘翠强行与王坑硬搭话。
只是那种心思成年人都懂,毫无意义的勾心斗角,农村路也滑,人心更复杂。
相比于农村的生活,王平倒是更喜欢城内的节奏,在小区里楼里楼外都不认识,不用天天出门还各种大爷大妈婶子叔叔的叫着。
村里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出门一圈要叫几十人,一旦今天没叫哪个长辈了,还会被说不懂事。
王坑叼着烟听见刘翠的问话笑一声没说话。
刘翠身边跟着两个大胖儿媳,还有两个正在贴春联的老大老二。
王平也没有搭理刘翠,专注贴春联。
“王坑你这儿子咋回事,在外面发达了不认我们这些邻居了吗?”刘翠可不会因为王平不搭理她而停下,继续向王坑施加压力。
刘翠太了解自己这个邻居的性格,全村人都知道王坑性格无能,对外软弱,对家脾气火爆。
所以除夕一大早刘翠就要挑拨离间,表面在说王平,其实刚才那些话已经让王坑对王平抱有一肚子怒火。
王平若是能在外面有本事,自己开个轿车带回来媳妇,他王坑能除夕一大早被一个女人嘲讽吗?
王坑不敢对外人表达不满,扶着王平的梯子狠狠的晃动一下,踩着梯子贴春联的王平差点跌落,还好及时握住梯子。
发觉父亲生气的王平,仍旧面不改色一声不吭继续贴着春联。
他心中也憋着一股气,王平脸上露出莫名的苦笑不断安慰自己:“快了,就快了,在忍忍。”
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刘翠见王家父子没有回应自己,也不会觉得尴尬,抱着孙子走来道:“王坑大哥,咋啦,你们爷俩都不理人啊?你说我这一大早的关心你家王平,你别认为我是在歪理啊,你说我们这都邻居这么近,我把王平也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
“王平过完年三十了吧,别怪婶子话多,现在媳妇不好说,能找到一个就赶紧结婚,别挑三拣四的。”
“人一过三十很快的,转眼就三十五岁然后四十岁,到时候更不好说媳妇了,你说你爹妈两人天天在家里吵架,都是因为你没结婚的原因。”
“在农村打光棍会很惨的哦。”
王坑这时虽然心中不悦,表面却露出笑脸对王平道:“听到没有,你刘翠婶说你也是为你好。”
王平还是没有回答。
刘翠轻笑一声,笑声里有着一抹嘲笑。
真是一对废物父子,一大早被她女人嘲讽,连个屁都不敢吭一声。
这时候刘翠怀中的孙子吵闹,刘翠赶紧哄:“哦哦,大孙子,乖,等下奶奶带你去集上买鞭炮。”
今年她两个儿子儿媳都回来了,就是要好好的炫耀,刘翠也知道,此时陈月桂就在院子里能听见她的话。
王坑太了解刘翠的性格,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是挖苦王平,但人家说的又不是没道理,实在找不到理由反驳。
在农村人情世故场上混迹多年的刘翠,想让王平出丑简直轻而易举。
看似在挖苦王平,其实是在挖苦王坑与陈月桂夫妻俩。
你家一个儿子都养不好,快三十岁钱没有,回家还打车,连个轿车都没混上,更别提讨媳妇。
不像我家两个儿子都结婚了,还都开着车回来,父母脸上倍有面子。
这就是农村向来会比较的一些东西,车子,房子,儿子娶媳妇!
“歪了,歪了,王平贴歪啦。”刘翠这时又开口在王平贴的对联上找问题。
王坑也看到了终于忍不住,无能怒火顷刻间全撒在王平身上:“废物,一个春联都贴不好,撕下来重新贴。”
王平很想反身对着刘翠一阵怒骂老母猪闭嘴,但他忍住了。
有更高的山去攀登时,对于沿途风景要保持不屑。
王坑的话却像一根利剑刺入王平那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自己被人挖苦就算了,身为自己的父亲还要火上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