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比李赛大一岁,他们也是当前村子里唯一还没有女朋友,没结婚的青年。
不过李赛家的条件比王平家好,县城一百多平的房子买了,还有一辆大众帕萨特。
他表哥在魔市是餐饮店老板,给李赛开出一个月九千多的工资。
再加上李赛本人也挺帅气,高大威猛占据优势,给他说媒的人都排队。
如果李赛想结婚基本是分分钟的事,李赛说过他不想随便结个婚,他处过五个女朋友,都因为各种原因分了。
“你厂里放假几天。”
“其实我早就辞职了,没在苏市。”
“辞职了?又换厂了?”李赛太了解王平,这些年动不动就换工作,之前也给王平提过一次,实在不行咱们哥俩一起待在魔市来后厨干。
王平压制住想告知李赛自己在直播的事情,选择对发小撒谎:“随便在外打打散工,干干日结。”
李赛重重叹了口气:“王平哥啊,你过完年就二十九了,我也二十八了,咱俩都奔三了。”
“是啊,时间真快。”
“有多快?”
“像夏天的蝉鸣一样,嚎一个暑假就死了。”
“哈哈哈!”哥俩又一次放声大笑。
王平这时搬来一个凳子,坐在李赛身边,双方看着墙壁抽烟发呆。
谁也没有在说话,静默了五分钟左右。
李赛又点根烟叼在口中,弯腰系鞋带道:“你说如果我们小时候,得知自己长大了,一个会在外地工厂打螺丝,一个会在后厨颠锅...”
李赛停顿一下直起腰看着王平继续道:“你说我们当时会不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必然哭的撕心裂肺。”王平低头笑一声打趣道。
看着以前大大咧咧从不矫情的李赛也有感慨的念头,王平有些心酸。
李赛说的这句话有失落,有不甘,有迷茫。
李赛和他一样都是初中辍学,哥俩辍学后,第一年去的一个电子厂。
第二年后,李赛去了魔市投奔他表哥,王平则是继续选择在各大工厂漂泊。
岁月将两名满腔热血少年摧残成什么都没得到的迷茫青年。
除了一身疲惫,未来只剩下一团迷雾。
寒风透过门缝吹进来,席卷两名青年。
少年时候时的风总是柔和的,青年的风藏着一把把刀子。
命运的狂风藏着一把镰刀一根锁链,想要割下他们的头颅,束缚他的身体,击穿心脏,让青年放弃抵抗。
可是区区狂风,怎会杀死一个觉醒想要站起来的人。
迷茫,无助,恐惧...这是李赛的状态,但不是王平的状态,王平抬手拍了拍李赛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快了,就快了,咱们这种日子快结束了。”
李赛挠头:“咋了,你中彩票了?”
“草,我哪有那运气,哈哈,我说的是在忍忍,在忍一段时间,就不会迷茫了。”
李赛又掏出一根烟,给王平塞去一根:“但愿吧,苦尽甘来这个词,真是骗了自己一年又一年,我表哥那个餐饮店,过完年后五月份可能要关了。”
“不是说挺挣钱的吗?”
“前几年是挣钱,从去年九月份以后,那边饭店附近工厂倒闭了好几家,人就少了很多。”
“我表哥是挣到钱了,我就是个打工的,一个月拿死工资,家里添点钱买了房,买了车,我每个月还要还房贷车贷。”
“我表哥这饭店倒了,我也就等于失业了。”
王平道:“你也是多年的老厨师了,去哪里都能找到活。”
李赛:“没用,现在餐饮店后厨不是以前那么缺人了,我表哥认识多家餐饮店老板,想给我找条路,都找不到合适的。”
“那你表哥不做了,他以后在做什么,可以让他带带你。”
“他也没有头绪,也愁。”
李赛说完将头埋在怀中,声音有些低沉:“王平,你说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吗?”
“爸妈掏空了一辈子积蓄给我买了房和车,他们上次去医院还是借的钱。”
“刚回到家爸妈又叨叨让我结婚,我每个月还完房贷车贷,身上就剩下一点。”
“如果我结婚,彩礼三金酒席的开销我根本拿不出来,一想到未来那种连喘息都带着绝望的日子,我真的好累,哥。”
王平一言不发,看着突然喊累的李赛,这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父母给他买了房和车,虽然首付,但也毕竟有了些资本。
在农村像李赛这种家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一间房一辆车,一个收入还不错的工作。
“没事,小赛,我们会变得越来越好,眼前的难关不是难,你会发现后面的难关才算难。”
“草,你这安慰的我瞬间不悲伤了。”李赛猛地抬头,握拳锤了下王平。
“哈哈,走,去北湖溜达溜达。”
“走。”李赛也正有这个想法。
北湖,顾名思义,就是柴火村北边的农田。
晚上八点,有月光,不至于农田里那般漆黑。
两个十几年前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烦恼的年轻人,又一次重新走了一遍这里。
那时他们没有悲伤,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就是作业与农活。
只是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像曾经那样追逐打闹放肆奔跑的前往。
他们是大人了。
十几年前在这里他们可以因为一件小事集体笑到肚子疼。
十几年后又一次站在这里,北湖还是那个北湖,人还是那两个人,只是心在也不是那颗心。
李赛烟不离口,抬头看向远处道:“小时候最喜欢来这里,有西瓜吃,还有桑葚吃,一群发小玩游戏。”
王平也和李赛看向同一个方向:“还有抓知了,捣知了壳,一夏天可以卖二十块钱,瞒着父母买很多辣条零食。”
小时候这片农田每年夏天都会种满西瓜,那也是他们一群小孩最快乐的时光。
树上聒噪的蝉鸣,草丛里嗡鸣的虫叫,吃瓜,玩游戏,过家家。
还有一群小伙伴百玩不厌的北方农村90后专属集体游戏“小马过河”。
玩累了,就去柴火村前面那条大河游泳,打水仗,比赛憋气,看谁游的快。
那个夏天的风是自由,时光也很慢,也很快,也很开心。
慢到给父母做农活,心中总是在盼着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快到暑假还没来得及玩够,就到了九月一开学那天匆匆的补暑假作业。
开心,纯粹的开心,整个夏天柴火村都是那群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还往前走吗?”李赛看着前方一百米那片坟地迟疑问道。
北湖的坟地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至少有一百多座坟,这个地方也是被当年那群孩子视为最恐怖的禁区。
“小时候害怕的东西,长大了还能怕吗?”王平继续向前走,看着那一堆堆小时候怕极的坟墓群。
真想用一句话形容,旧游无处不堪寻,惟有少年心啊。
故地重游,仍见往日景色,却再也找不回来当初那种感觉,原来少年心永远的消失了。
“我可不怕,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鬼。”李赛无所谓道。
“那不是小吗,我小时候连夜路都不敢走,那时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反正就是怕。”
“以前我路过这里,骑自行车都是站起来蹬的。”
“其实我也是,大白天路过这里,都背后发凉。”
二人来到坟地边驻足观看。
“小时候,村里谁家的狗我都能知道是谁家的。”
“是啊,别说一只狗,一只鸡我都能分清。”
李赛道:“陈帅和你联系了吗?那小子电话给他打几次都没人接。”
“上个月之前联系过一次,他应该很忙。”
李赛皱眉道:“哎,陈杰这小子现在做什么,我是有五年没见过他了啊。”
“我好像也有六年没见过了,都没有。”
李赛语气有些失落:“还有刘德,刘硕,陈正我也许多年没见过了。”
“陈正我去年春节时候见过,就点个头过去了。”
李赛叹道:“曾经的发小也形同陌路,只有我们俩还怀念曾经。”
“或许他们也会怀念,只是融入生活吧,小时候的心思毕竟只能保持那么几年,没办法,改变不了。”
“不像我们哥俩一起长大,一起下学,一起打工,经常联系。”